饶初柳哪能让自家师姐陷入那么尴尬的境地,于是她毫不犹豫略过女方姓名,小声嘟囔着灵兽园事迹,果然还没念两句,就被返回来的封度提着后襟带出了酒楼。茂茂拦下了想追出来的小二,想到上次饶初柳本要请封度吃饭,便将两桌的灵石一起付了,才追着饶初柳而去。
银清本就为着教导饶初柳才撩拨别人,没想过在饶初柳还虚弱的时候采补。要教导的正主都被带走了,她自然就结束了这次猎艳,与还红着脸的男修互通了姓名,互留了联系方式,便也离开了酒楼。
封度表情不善地看向饶初柳:“小师妹,你未免太偏心了吧!”
饶初柳立刻否认:“不是的,师姐毕竟在猎艳,不能坏事。像你刚才说我是风月百晓生,我不是也没给你捣乱嘛!”
封度没好气道:“师兄真是白疼你了!”
银清斜了他一眼,不悦道:“你才做了几件当师兄的事,好意思扯什么白疼!无非心中有气,欺负小师妹不能跟你计较!”
饶初柳很想给银清鼓掌,但想起这次保住自己性命的浮生丹,老老实实缩在旁边装鹌鹑。
封度不吭声了。
银清又看向饶初柳,道:“学会什么了?”
饶初柳将记在本子上的内容认真复述解析了一遍,银清边听边点头,刚想让她演示一番,就听自家先前还讲得头头是道的小师妹纠结道:“师姐,跟陌生人同用一个勺子,怪膈应人的。”
旁边的灵鹤歪头思索片刻,赞同点头。
银清:“……”
封度:“噗!”
“我就说你聪明伶俐,怎么会在猎艳时犯那么大的错误。”银清都被气笑了,伸出食指,重重点了饶初柳眉心一下,冷笑道:“瞎计较什么!你要采补人家,得与人交合的!这不比同用一个勺子还严重得多?”
饶初柳眨眨眼,甜笑道:“师姐说得对!”
“别总给我打马虎眼。”银清双臂环胸,倚在椅背上,斜了封度一眼:“恰好你封师兄也在这里,刚才我是怎么做的,你照样对你封师兄也来一遍。”
饶初柳迟疑道:“勺子也……哎呀!”
她头顶顿时挨了两下爆栗。
封度白她一眼:“我还没嫌你,你倒嫌我了,重点是勺子吗?是你师姐拿捏人的本事!”
虽然这么说着,但封度还是表示勺子那一步可以省略掉,他想到跟饶初柳共用一个勺子,也觉得挺膈应。
饶初柳便照葫芦画瓢又演了一遍,但这一遍演完,茂茂抖着毛,黑豆眼里满是嫌弃;封度憋笑憋得不敢看她;唯有银清面色沉凝,她思索片刻,忽然道:“你对白乌鸦也是这样的?”
饶初柳知道重点来了,连忙点头。
“那就难怪了。”银清眼光老辣,立刻就看出了饶初柳的问题,“恐怕在你眼里,白乌鸦根本不是个男人,单纯是你修炼的资源,跟灵石、灵药没什么区别——不,不对。”
她更改了一下意见:“你看灵石灵药的眼神或许都要比看男人热忱,不会像现在这样暗含警惕,时刻绷着弦,因为这两样东西没有自我意识,不会伤害你,是么?”
都说中了。
饶初柳默然。
银清看懂了她的沉默,道:“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眼中看不到一点情和爱,有的或许是把对方当成猎物的诉求。这本该没什么问题,但我与颜芷她们‘狩猎’的态度与你大不相同,我们是想吃掉猎物,而你……”
她秀眉紧蹙,道:“你就像是单纯看重了猎物值钱,想活捉猎物卖掉,还时刻戒备着猎物反扑,对猎物本身并无任何欲望。”
银清叹了口气,道:“你演技虽然不差,但装得再像,也只是模仿。如果你身上无欲,怎能调动其他人的欲?这个毛病不改,你骗不到人的,能猎艳的大概只有那种会见色起意的人。”
她朝饶初柳使了个眼神,忽然朝封度看去。
封度愣了下,刚想问她们看自己做什么,银清的眼神忽然就幽深起来,从他的唇、喉结,胸口往下扫,然后又顺势扫回来,算不上炽热,但封度忽然就感觉自己似乎像是被她隔着衣服看了个完全。
他喉结滚动,不自在捋着袍角,挪动了下姿势。
银清顺势收回目光,“懂了吗?”
封度:“……”
饶初柳认真问:“也就是说,如果我想采补一个男修,我得是真的想睡他,而且还得让他清楚感觉到这一点?”
银清道:“不必像我这般炽热,你容貌清雅,含而不露、似嗔似喜才更适合你。”
饶初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银清面露笑意:“再试一次?”
饶初柳便又开始揪着封度练习,一开始封度总憋不住笑,几天后满脸无奈,再等到饶初柳终于出了虚弱期,他看到饶初柳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就忍不住心生愧疚——就好像饶初柳真喜欢他而他却不能回应似的!
真见鬼!明明他也清楚这是在演戏!
银清跟饶初柳师姐妹两个毫无心理负担地过河拆桥,银清分析道:“你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又确确实实对交合之事没有兴趣,便不必非纠结欲之一字。你只把眼中的情放到最大,让要采补的人因为你的爱慕而注意你,喜欢你。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自然而然会对她产生欲望,届时你顺水推舟便是。”
银清说一句,饶初柳就认真地点一下头。
她也确实把银清说的话都听进心里去了。
因着对虞锦玥许下的天道誓言,饶初柳暂时不能去采补别人,于是她按照原定计划,准备收购饭馆酒楼里的食材。
这方面银清也帮了很大的忙,在知道饶初柳准备做什么后,她无视了封度的臭脸,对着那日的黄衣男修说了几句软和话,那人不但把自家酒楼囤积的食材低价卖给饶初柳,还热心肠地跟花溪城其他大小商家讨价还价,将他们手里的食材价格也压低——至少比饶初柳原本预想的还要低。
别说做成菜肴,就算是按照市面收购价倒卖到其他地方,也能赚一大笔。
收购完食材,饶初柳租了几日黄衣男修的酒楼厨房,开始做灵食。
主要是做银清师姐喜欢的酸甜口灵食跟封师兄喜欢的甜辣口灵食,至少在离开花溪城之前,她都打算多忙碌些,好好回报师姐师兄这次的帮助。她今生在小宗门膳房做了十年杂役,对多灶齐开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没几日就做出了几百道菜,然后——就被银清跟封度紧急叫停了。
银清看着饶初柳带着茂茂整日守在厨房里,又是做菜又是修炼,时不时还拿出本阵法书写写画画研究什么,即使被她赶回房间去休息,也拿出个浴桶泡药浴,简直将她自己压榨得半分空闲都不剩,把一日当成一旬来用,胸口直发涩,看她的眼神更是一日比一日怜爱。
银清把饶初柳揽进怀里,摸摸她的脸,“不许做了,这些菜都够我跟你师兄吃许久了,你不是打算找一个热闹些的修士城池赁两年铺子卖灵食?若我们馋了,自然会去找你,何必这样着急?”
旁边的封度叹了口气,也伸手揉揉饶初柳的脑袋,“你之前不是说过,师兄师姐便是你的亲兄长亲姐姐吗?既是亲哥亲姐,我们宠爱自己的妹妹,给妹妹送了点礼物,妹妹都要计较这么清楚,非要还回来?”
饶初柳乖巧点头,笑得甜软又信任,反手就分别送给银清封度两盘自己刚研究出来的阵法。
她给这个阵法起名御灵通轨阵,是一种辅助通讯的阵法,用了这个阵法,以后再遇到那种禁止通讯的情况,使用御灵通轨阵就能无视禁锢发出传讯。当然,因为她实力不高,这阵法只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而且布下禁制的修士实力越高,阵法起效的时间就越短,但总归不会让她再像上次那般孤立无援。
况且饶初柳心里无比清楚。
乖巧贴心跟知恩图报只能让师姐师兄们亲近,只有真正表现出能力,才能取得对方的重视,让她们更不吝啬在她身上投资。
既然在花溪城无事可做,三人便准备离开。
银清跟封度还要猎艳,当然不能一直陪着饶初柳。但小师妹出山三个月死两次的倒霉事迹还是让两人放心不下让饶初柳跟茂茂独自赶路,于是约定好将她送到目的地,待她安稳落脚之后,再各自离开。
离开城门后,银清边走边道:“你那药浴方子随意泡泡得了,真要正经炼体,就等山门解封后,回一趟宗门,请大师姐为你制定法子,省得你将皮肤折腾得粗糙梆硬。”
饶初柳惊奇道:“素年师姐擅长这个?”
封度适时找存在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师姐拜入宗门之前,可是个体修呢!”
饶初柳恍然,难怪兵器会是狼牙棒。
提到素年,饶初柳又忍不住想起颜芷曾跟她讲过,素年师姐刚入门时身受重伤,很长一段时间眼睛都不能识人。她第一次出门猎艳时,路上碰上个体型顺眼的男修,便妄图猎艳对方,被对方厉言拒绝后,一怒之下打晕对方扛回了山洞,等对方醒后,又逼问对方肯不肯,对方自然不肯就范,于是素年打了他一顿,将人撵走了。
过了几日,素年换了个方向,又碰上个体型顺眼的男修,便追了上去,但对方看到她立刻出言嘲讽,素年虽通过声音认出对方,但被他气坏了,又跟人大打出手,将人打晕扛回山洞。于是这样抓了放,放了抓,来回六七次,那男修也不知是认命了,还是被素年驯服了,竟真同意了被她采补。
后来素年一下山猎艳,那男修必出现,也省了她另觅猎艳目标的麻烦。
得知那男修身份后,饶初柳没忍住露出了宋清瑜同款笑容。
嗯,化神男修居然能被金丹女修打晕扛走……
问就是素年师姐天生神力!
三人商议后,等饶初柳确定了此行的目标,封度便操纵粉绸,往青兰城走。
东域一共有六座散修聚集城池,分别为青兰城、松海城、灵虎城、花溪城、山泰城与奉寿城。
其中花溪城前段时间出了事,导致散修纷纷遁走;松海城在无渊之海旁边,距离归望山跟花溪城都太远;灵虎城是出名的妖族聚集城市,连城主都是一只七阶化形虎妖;山泰城与奉寿城距离圣都太近,邪修太多,哪怕大多邪修忌惮许师姑祖跟合欢宗,但麻烦嘛,能免则免。
出发后,封度跟银清就打情骂俏地斗起嘴来,饶初柳给茂茂安排了练习引水术的任务,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机关术的基础书,专注背诵起来。待她进入状态后,封度跟银清面面相觑,默契地压低了声音。
饶初柳心情颇为不错。
或许是因为这次嘎之前在努力硬撑,经脉被浮生丹修补好后比之原先宽阔坚韧了不少,虽然对灵根增益不大,但她现在的经脉并不比筑基七八层的差。
饶初柳试验过,服用回灵丹后,原本她根本用不出来的术法跟阵法都很轻松用出。
也就是说,她现在境界虽然还是练气七层,但只要有足够的回灵丹,她能发挥出的实力并不逊色于普通金
丹一二层的修士。
饶初柳摸了摸腰间的蜜饯袋子,出来之前封师兄帮她炼制了几炉回灵丹,她自己调制了一款可食用蜡,将回灵丹裹在蜡丸中保存药效,外面又裹了一层糖衣,方便她随时取用。
她嘴角忍不住翘起。
总算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初步具有自保能力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银清跟封度的窃窃私语忽然消失,粉绸仿佛凝固在了原处。
饶初柳没防备,差点往前栽倒,幸而被银清扶住。
她刚想道谢,抬头就发现银清跟封度已经取出了灵武,面色凝重地看着包围在粉绸旁那数百个悬浮着的紫袍修士,这些紫袍修士脸上都带着血色花纹的白面具,正是擎天宗的宗徽样式。
好大阵仗!
饶初柳下意识捂住储物袋,神识在风吟跟银扇上扫过,拿出了一柄长剑。
封度将银清跟饶初柳挡在身后,提着金剑,拱手道:“在下合欢宗封度,合欢宗与擎天宗同气连枝,若各位擎天宗道友有事封锁此地,在下跟师妹便退回去,与诸位方便。”
紫袍们并未开口,也未挪动。
封度眉头微蹙,攥着剑柄的手更紧,往侧面半步,彻底挡住银清。银清手摸向传讯玉符,悄悄拉了饶初柳一把,饶初柳会意往前一步,跟封度形成夹角,掩住银清的手。
还没等银清发出讯息,上方忽然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现在还搞小动作,合欢宗弟子的胆量真是见长。”
饶初柳心中一紧,下意识抬头。
空阔的天空忽然裂开了个口子,八个红裙美人从裂缝中飞出,分立两侧。六十四个轿夫抬着一架足有房屋大小的肩舆穿过红裙美人留出的空隙平稳往前走,所到之处紫袍们纷纷后退弯腰,拥簇着肩舆停在饶初柳三人面前。
肩舆上是天烟月纱层层堆叠成的软榻,少年支着胳膊,慵懒靠坐在软榻上,一腿屈起,毫不吝惜地踩着这些数百灵石一匹的布料。他身上的白袍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辉,几乎能射瞎围观之人的双眼,白袍绣满几乎与底色相同的大团梨花,无数米粒大小的鲛珠点缀成了花蕊。
乌发被亮如冰晶的发冠高高束起,发冠两边垂着两条缎带,缎带随风飘扬时,饶初柳清楚看到了上面粉白渐变的精致梨花。
寻常人穿白,多少会显得圣洁纯净些。但司宫誉打扮得如此雅致,矜贵之余,更多却是咄咄逼人的凌厉感。
他的话也确实很咄咄逼人,“但凡长了耳朵跟脑子的人都该知道,近来星衍宗那些狗鼻子频频冒犯我圣宗,是因着花溪城那边出了问题。这个节骨眼上,合欢宗弟子在花溪城逗留,是想叛我圣都,投靠那些所谓的正道吗?”
“司少主误会了!”封度连忙道:“在下跟师妹不知……”
“不知?”司宫誉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视线扫过封度的头顶跟耳朵,“那你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呢?”
他这话大有一种‘封度说哪个,他就把哪个给砍掉’的威胁,旁边的紫袍们也顺势围拢过来,上下左右后,各个角度封死三人一鹤逃命的路线。
封度面色一白,不敢说话了。
银清视线下滑,瞥了封度略有些颤抖的手一眼,走出来,笑盈盈地朝司宫誉行礼:“少主说的是,是我们粗心,不该在这时候还在花溪城这种敏感之地停留,等回去了,我们一定汇报掌门,请掌门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