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角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麻麻，什么事？”

　　未然拍了拍傲角头顶的草屑，说道：“头发乱了，我来给你梳理一下。”

　　麻麻要给他梳头！傲角眼中闪闪发光，毫不犹豫把自己的脑袋奉上。

　　未然洗过手，拿出一把梳子，认真地帮他梳理乱成一团的头发，顺便织了几条小辫子。

　　就在织最后一条辫子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即便看到数十名侍卫闯进院子，其中一人冷声问：“未然夫人？”

　　“是我。”未然一边回答，一边继续不紧不慢地给傲角的辫子系上绳结。

　　“麻烦请跟我们去一趟王宫。”虽说是“请”，但看侍卫杀气腾腾的模样，怎么也像是来者不善。

　　未然稍作思考，便知肯定是火玉那边出了问题。

　　她拉着傲角站起身，对侍卫们说道：“走吧。”

　　在前往王宫的路上，未然从侍卫口中了解了大致情况。原来火玉奉命送药，北王让她在宫中煮药，结果北王喝了她煮的药后，立刻全身发热，疼痛难当，看起来十分不妙。药师大惊之下，急忙命人将制药者带进王宫。

　　未然闻言，心中已有计较。火玉明显是没有听从她的嘱托，自作主张将那副用灵气调配的药送个了北王。

　　走进王寝，北王正斜靠在床边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喜乐，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深邃的目光直直落在未然身上。

　　侍卫复命后退到一边，火玉跪在地上，偷偷抬眼看了未然一下，然后又快速垂下头。

　　未然并未看她，只是静静立在殿中。

　　“你便是制药之人？”药师鲁塞冷冷质问。

　　“正是。”

　　“你给吾王配制的是什么药？怎么会出现这种异常症状？”

　　“能否让我帮北王诊查一下？”

　　“不……”

　　“鲁塞。”北王打断鲁塞的话音，对未然道，“过来吧。”

　　未然还没动，傲角已经自动自发地跑过去了，在侍卫们阻止前，蹬掉鞋子，利索地爬到床上，挨着北王坐好。

　　“你这小家伙……”侍卫长忍不住想要出声呵斥。

　　北王摆摆手，默许了傲角的行为。

　　傲角坐好后，又将北王的右臂抬起来，搭在自己的小肩膀上，然后对未然招招手：“麻麻，快过来。”

　　围观大众：……

　　未然表情淡定地走到床边，从容坐下，伸手拉起北王的左手，用灵力查探他体内的情况。北王确实是因为吃下了她炼制的药茶，造成体内元素短暂失衡。她配给火玉的药，有灵力加成，药性最适合火体质者。但若换成水体质者，便会因为火性太强，而引发水元素暴动。虽然神弃星人普遍缺火，但除了火体质者外，其他人都应该使用药性温和的药物，长期调理。

　　火玉的那副药，其实并没有对北王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受到药性的冲击，身体会出现短暂的负面状态。即使未然不来，他也会慢慢恢复。

　　北王专注地凝视着未然，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闻到彼此的气息。她双眼半垂，睫毛微颤，长发一边绾在耳后，一边随意垂在脸侧，无宝珠华服装点，却更显清新脱俗。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指尖的温暖透过皮肤，缓缓抚平了体内窜动的元素，疼痛感亦随之减轻。北王眉目舒展，眼中的寒意不自觉削减，全身放松，慵懒地靠在床边，嘴角弯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片刻后，未然收回手，对北王说道：“你并无大碍，休息片刻即可恢复如常。”

　　“嗯。”北王一开始便知道此药并无问题，只是有些吃惊于它的药性，第一次在未然居所饮用的药茶明显要温和许多。是她对药效的轻重掌握不当吗？

　　“真的没有问题？”一旁的鲁塞怀疑地问道。

　　未然点头：“此药更适合火体质者，水体质者服用后，会出现短暂的发热胀痛现象，需要一两个时辰来适应药效，之后便不会再有异常。”

　　“既然如此，你应该事先交代清楚！”鲁塞不满地指责。

　　“嗯。”未然没有多言地接受了对方的指责。

　　鲁塞哼了一声，对北王谏言道：“王，臣认为这位夫人并没有足够的能力为您配药，为免再发生今日的意外，臣建议取消她为王配药的资格。”

　　“不用，日后先让人试药即可。”北王说道，“她所配制的药物效果奇佳，若能推广，必能造福众民。不能因为一次小小的意外，便否定她的能力。”

　　“可是……”鲁塞还是不放心，但见北王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谏，只是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牢牢把关，不能再让北王服用奇怪的药物。

　　“既然陛下无事，可容我告辞？”未然起身言道。

　　北王沉默不语，傲角却说话了：“麻麻，你这么走了真的好吗？你说没事就一定没事？万一又出现其他症状，不是又得麻烦侍卫大哥去‘请’你吗？”

　　未然盯着他。

　　傲角立刻将脸埋进粑粑怀里，闷声闷气地继续补充：“所以，麻麻还是暂时留在宫中吧，粑粑需要你照顾……”

　　嗯，甚好。北王暗暗点头，抬眼看向未然：“夫人意下如何？”

　　“臣附议。”鲁塞坚定地表态。若陛下有任何不适，那他就算抗命，也要将这名女子丢进冰牢。

　　未然沉思片刻，回道：“好，我留下，不过我希望火玉也能留下，她是我的助手。”

　　“她不是首都学院的学子吗？留在宫中恐怕会耽误学业。”北王对火玉的印象不算好，她眼中的爱慕太过露骨，刚才煮药时三心二意，时不时偷眼看他。未然所煮的药茶，不仅药香怡人，味道也十分独特，苦涩中带着甘甜，水色清透，有如一块灵性十足的宝玉，让人品之难忘。

　　正因如此，北王才会让火玉给他煮药，就是希望能再体验一次那种宁静致远的感觉，可惜最后大失所望。让人难忘的并非药茶本身，而是风姿秀雅的煮茶人。

　　“可在下学后入宫。”未然道。

　　北王沉吟片刻，应允道：“好，就这么办吧。”随即便命人给未然和火玉安排住处。

　　火玉没想到未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帮她，真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她难道从来不会生气，没有任何私心，甚至不求回报？

　　“傲角。”未然看向傲角，准备叫上他随宫女一起离开寝宫。

　　“麻麻，你先去吧，傲角晚点再去找你。”他扬手拜拜。

　　未然点点头，并未多言，转身带着火玉离开了。

　　“你们也下去吧。”北王挥退鲁塞和侍卫，又吩咐宫女给傲角送来一些点心。

　　傲角趴在床边，一边望嘴里塞东西，一边对北王说：“粑粑，你可不能误会麻麻哦。”

　　“误会什么？”北王没有在意傲角洒在床单上的点心碎末，伸手扯了扯他的小辫子，感觉很有意思。

　　傲角一把拽住北王的中指，说道：“这回火玉送来的药，并不是麻麻准备给你的。”

　　“哦？”北王问道，“什么意思？”

　　“你喝的这副药，是麻麻专门给火玉配制的。其他人吃了，都会出现一些异常。”傲角一本正经地解释着，“麻麻炼药是非常厉害的，从来没有出过错。她想帮火玉改善体质，让她不再受冰刺水侵之苦，所以配给她的药都是最好的。但是火玉却私自将这副药送给了粑粑。”

　　“原来如此。”北王又问，“你母亲真能改善他人的体质？”

　　“当然。”傲角肯定地点头，随即神秘兮兮地说道，“粑粑若不信，就将麻麻留在身边，她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壮壮的。”

　　北王默然。

　　“傲角，本王……真的长得和你生父很像吗？”

　　傲角望着他，认真道：“你就是傲角的生父，只是你忘记了。”

　　“忘记了？”北王心中疑虑甚深，傲角这孩子很聪明，看起来不像在说假话。但他从未失忆过，又怎会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忘记？

　　“没事，粑粑不用着急。失忆是种病，只要有药，总能治好的。”傲角安慰地拍拍北王的肚子。

　　北王：“……”

　　他倒是希望傲角所说的是真的，有未然这样的妻子和傲角这样的孩子，他的人生估计再无遗憾。

　　若是真的……北王无法抑制心中的想往……

第164章 投其所好

　　北王给未然和火玉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宫苑，苑中除了四间寝室之外，另设有单独的书房、花厅、院子和小厨房。

　　宫女退下，房中只剩下未然和火玉两人。未然坐下，顺势倒了杯茶递给火玉：“喝杯茶。”

　　“谢谢姐姐。”火玉双手接过茶杯，一边偷眼打量未然一边将茶喝下，从出事开始，她跪了一个多时辰，此刻危机解除，顿觉喉咙干涩。

　　谁知刚喝了一口，立刻感觉肚腹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痛得大呼出声，茶杯从手中脱落。未然伸手接住了茶杯，任由火玉跌倒在地，蜷曲身体，不住痉挛。

　　“这便是别人喝下你那副药的状态。”未然轻轻将茶杯倒扣，说道，“你应该庆幸喝下它的人是拥有水元素之力的北王，若是普通人，一副药下去，很有可能直接导致瘫痪。”

　　火玉抱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听教着。

　　未然继续道：“我早同你说过，对待药物必须慎之又慎，不得有丝毫怠慢。你却随便将一种连药性都不清楚的药贸然送给别人服用，这是何等愚蠢的行为？今日北王若有任何差池，你连累的不仅是你自己，整个大陆的城民都将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你赔得起吗？”

　　火玉咬着下唇，脸色惨白。

　　未然起身，走到火玉跟前，低头地凝视她：“起来吧，药效应该过了。”

　　火玉挣扎着站起来，垂首站立在未然跟前。

　　“火玉，我再慎重地问你一次，你是否真的愿意和我学习炼药？”未然平和道，“若不愿，那么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再强迫你学习任何与药物有关的知识，你只需专心完成学业即可；若愿意，那么你必须端正你的态度，不可再自作主张，不可有任何欺瞒，认真对待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火玉泪眼摩挲，重重点头道：“对不起，姐姐，火玉知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学。”

　　“你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不得反悔。”未然背手而立，淡淡道，“日后我定会严加管教，若有任何怨言和不满，直说无妨，我不会因此怪罪你，但不希望你成为虚伪奸诈之辈，行事猥琐，处处算计。”

　　火玉一阵心虚，小声应承。她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在未然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就像一只树虫般，无知而渺小。

　　第二天，北王派人将未然和火玉住所的一些重要物品都搬进王宫，傲角则把那只差点被当作乳猪吃掉的小影游驹给提了过来。至于释琊，又跑得不见踪影了。几人就此在王宫安定下来。

　　未然对居住环境并无要求，依然按部就班地教导着火玉。采药，辨药，洗药，润药，切药，干燥，粉碎……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些步骤，却再也没有配药炼药，也没有再熬药给火玉服用。半月一次泡澡不曾间断，却不再是具有调理排毒之用的药澡。

　　火玉很快发现其中的差异。自从未然出现后，她便很少再受寒气之苦，而现在，这种痛苦又重新开始折磨她的身体。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未然在不知不觉中为她做了许多，而她却视而不见，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未然给予的照顾和帮助。

　　难怪在学院时，总有人骂她不知好歹，自以为是。因为她只顾自己，而看不到别人的付出。因为自己贫穷，所以嫉妒别人的富有；因为自己无知，所以嫉妒别人的优秀；因为自己卑微，而嫉妒别人的风采。

　　其实，她什么都不是。

　　就在火玉每天忍受寒气侵袭之苦，开始有点自暴自弃时，未然递给她一张药方，对她说：“这是祛除寒气的方子，你按方配药，自己熬药，每五日服用一次。”

　　火玉眼中一亮。

　　未然又道：“你配完药后不用给我检测，直接熬制即可。若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吃出了问题，我会帮你治。”

　　事关自己的身体健康，火玉当然不会怠慢。她认真研究药方，发现上面罗列的药材竟然都是这段时间学过的，不由感念未然的用心良苦，配药更加用心起来。

　　安排好火玉的事，未然暂时闲下来，便开始拿药虫和影游驹试验各种新药。鉴于某人丰富的药学知识和严谨的行事作风，脆弱的药虫和可怜的影游驹竟然坚-挺地活了下来，还活得越来越滋润。

　　如此不知不觉便过了月余，但北王与未然的关系却没有多大的进展。一个碍于身份，只敢远观。一个沉浸在药物的研究中，对周围的事全然无视。

　　未然对火玉的教导，北王一清二楚。他亲眼见证了火玉的变化和进步，也见识了未然在药物方面的才能。确实如傲角所言，非常厉害。宫中的药师，恐怕无人可及。

　　对未然，他情不自禁地投入了越来越多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