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餐厅没什么人,卫生间这边很安静,卿鸢一边洗手,一边打开了精神空间里的记忆碎片。
她以为以虫族哨兵为第一视角的记忆碎片里应该会有比较血腥恐怖的画面,特意做足了心理准备,没想到,里面很干净,有疑似吓人的地方都很模糊,应该是被虫族哨兵提前打了“马赛克”。
这些虫族,顶着最厌世叛逆的脸,人也疯疯癫癫的,但莫名细心体贴,好像真的把偏执病态的极端心理都用在保护她上面了。
卿鸢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一边把虫族的这段记忆看了。
他没有骗她,无名菌的确提到她了。
它们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她的名字,像复读机一样念叨,没有起伏,非人感十足的低语叠加在一起听得卿鸢脑袋疼。
很经典的精神污染,卿鸢皱眉忍耐着,终于听到了其他音节,但还是很诡异,也没有意义的声音,像是什么漏气了,在她的名字里多了“嗤嗤嗤”的细响。
她听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那不是漏气的声音。
无名菌说的是“吃”这个字。
这个字变得清晰后,无名菌的低语中又多了别的、从含糊到清晰、又痛苦又兴奋的呼唤:
“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
“母神母神母神……我的母亲母亲母亲……”
“爱您的腹部腹部腹部……想要钻钻钻钻……”
颠三倒四又污染性极强的呓语如有实质,像是无数颗新生的乳牙,懵懂而恶意地咬着人的神经,卿鸢也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无语。
她怎么到处当妈呀?一会儿是无序虫族,一会儿是无名菌?
还爱上她肚子了,有病吧?
她将意识抽离出来,看向镜子。
虫族好歹是哨兵,是人类,是她的同类。
可污染菌……她摸了摸自己,有温度,有流动着血液的血管,有规律跳动的脉搏。
她怎么能是污染菌的母亲?
卿鸢把虫族哨兵的记忆碎片收好,有点心烦意乱地走出卫生间。
脚步停住,她的目光落在坐在餐厅靠窗角落的哨兵身上,他安静地垂眸喝着清水。
怎么又是他,她的表哥?
她和他就这么有缘吗?她去食堂吃早餐,他也去食堂;她和室友临时决定到外面吃大餐,他也到外面吃,还在同一家餐厅?
卿鸢皱起眉,也没有躲,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着哨兵,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哨兵偏头看过来,与她交汇的眼里毫无波澜,也没有打招呼,就这么平静地收回了目光,当做没看到她。
视线交汇的一瞬,很理直气壮的卿鸢还是觉得被天赋为洞悉真相的天生审讯官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刚经过无名菌的精神污染,卿鸢现在气特别不顺,看到他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她心里燥燥的,很想把他按在桌子上,将饭菜都倒在他永远干净整洁的制服上,让他变得狼狈,逼他从高处审视她的神坛上摔下来,她不打算让他吐出他的秘密,而是以此为借口,羞辱折磨他,反正总有一刻,他会受不住,无助地让他深藏的秘密从他虚伪清高的身躯里流出来。
卿鸢深吸了口气,把这些黑暗的想法压回去,走向室友。
第110章 开始升破级
卿鸢坐下来后, 发现室友也在往窗边瞥。
“那不是你的表哥吗?好巧啊,在这里都能遇到他。”室友看了看卿鸢的脸色,语气委婉, “我有认识的人也在审讯组,他说你表哥以前成天都泡在审讯组里,就最近才总神出鬼没, 看不到人影, 就连他的搭档有几次都找不到他。”
卿鸢听懂了室友在暗示她什么, 不是她想多了, 她这个表哥真的有问题,审讯组找不到他,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大变态在忙着跟踪她。
她这个表哥已经变态到一定境界了, 非常从容不迫, 哪怕是和她对上视线,也好像他是审判者, 而她才是该反思自己有没有做错事的“罪人”。
而且他还是审讯官, 风评很好, 又很有手段,敢这么光明正大,肯定是不怕和她当面对峙的。
必须抓到更有说服力的现行, 收集到更多证据才行,卿鸢默默握紧手里的筷子。
等她抓到他, 他就完蛋了。
她要把他这样那样……
“卿卿……”室友弱弱地叫了一下卿鸢,卿鸢低头看向盘子, 好好的一块猪扒被她用筷子“大卸八块”了。
“没事,我和这个表哥也不是很熟,不管他。”卿鸢用筷子把猪扒一块块叉起来, 把它们当做变态表哥,露出尖尖的虎牙,十分凶狠地大口咬着吃,喜欢跟着她,喜欢偷窥她是吧?看啊看啊,看她吃得多“开心”。
室友看了看卿鸢,又看向窗边,清冷淡漠的哨兵侧脸,往这边看过来,室友刚想跟卿鸢说什么,就看到有机器人朝他飞过去,并挡住了她的目光,室友张了张嘴巴,拿起水杯喝起来,眼睛还看向那边。
机器人得了任务,开心地飞走了,哨兵低着眼,似乎一尊不会有任何情绪的雕像,但。
室友皱眉,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感觉他唇边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好像还……挺温柔的?
“周末的宴会,你还要去吗?”
听到卿鸢的声音,室友收回目光:“什么宴会?”反应过来,来了精神,“哦,去啊,我们这届的向导没几个拿到请柬的,当然不能浪费,你去吗?”
卿鸢点头:“我也收到请柬了。”疯狼给了她一份,后来她又收到了两份,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看。
“太好了。”室友更开心了,“那我们一会儿可以逛街看看礼服。”
卿鸢没有反对,往窗边看了一眼,正好可以溜溜变态。
跟室友逛了一中午,虽然很累,但卿鸢很开心有这样可以放松下来的时间,当然,如果后面没跟着个变态就更好了。
卿鸢暂时懒得理他,抓变态不能急,得找好时机。
她下午约了扶珩队长,室友携带的无名菌对她也有精神影响的事情引起了她的警惕,她还得加强对精神系攻击的防御训练,免得再被无名菌神不知鬼不觉地“催眠”了。
扶珩队长的古琴能对高级异种造成极高的群体精神伤害,是最好的“陪练”,而且,他的腿还没有好,卿鸢也想看看她能不能帮到他。
卿鸢赶到扶珩队长的领地时,扶珩队长因为在开会还没回来,抱着大刀、沉默寡言的黑衣哨兵把她带了进去。
哨兵们正在训练,卿鸢跟着黑衣哨兵走在他们头顶的玻璃走廊上,看到在她印象里少年气满满、嚣张不羁的红衣哨兵今天格外不一样,手里提着一副弓箭,长剑别在劲瘦的腰间,身姿挺拔,星眉剑目间凝着肃杀冷峻,给其他哨兵示范如何放箭,很有少年将军的风范。
只是感觉上方有人看他,不满地抬眼看过来后,他非常明显地怔愣住,眼里的不耐散开,长指握紧金属弓,眼睛跟着卿鸢走了一段,这才反应过来,敛起眼里的情绪收回视线。
从表情看,他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可发出去的箭却歪得不像话。
不过,神奇的是,连卿鸢都看出来飞偏了的箭,却在就要落在靶子上之前,很不科学地自己校正了方向,稳稳地钉在了靶心。
红衣哨兵抬眼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卿鸢,收起弓,示意哨兵们自己练习。
卿鸢看到哨兵们身上都各自带着兵器,它们应该是他们外显的精神巢,器灵,也就是精神体在武器里休息。
但他们和红衣哨兵一样,都没用自己的兵器,连背后背着弓箭的哨兵也拿起了统一型号的练习用弓箭。
在把箭搭在弓弦上之前,他们的指尖亮起光亮,光亮没入箭矢。
卿鸢正看着,身边响起清越但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我们的器灵可以附在别的器物上,不过,需要用更多也更精准的精神力去控制,所以,我们会用这种方式进行训练。”
她看向好像是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黑衣哨兵,哨兵依旧顶着面瘫脸,但默默抱紧怀里的大刀,刀柄上有什么轻轻晃动,吸引了卿鸢的注意力。
那是哨兵新给自己的大刀加的“装饰”,是一把木雕出来的迷你大刀。
看起来闷闷的哨兵会做这种“手工品”还挺可爱的,卿鸢弯起唇,继续往下看。
携着疾风的锋利箭羽不分先后钉在靶心。
她看向红衣哨兵,他好像对哨兵们的表现并不满意,冷着张俊俏的脸,紧紧皱眉:“看什么看?继续搭箭。”
仰头往走廊上看的哨兵们齐刷刷地低下头,拿起弓箭。
卿鸢和黑衣哨兵绕过训练场,来到后面,这里有个小院,卿鸢感觉这里空气很好,索性没进房间,就坐在有着一片竹林的小院里。
黑衣哨兵进了房间,没一会儿,院子另一边的小门外响起急切的脚步声,卿鸢看到他投到门前的影子了,脚步声反而慢下来,顿了一下,红色衣角闪过门槛,耳朵红通通的哨兵悄悄匀着气息,端着范儿、成熟稳重地迈进来。
卿鸢:……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跑过来的吧?
她看着演得很认真的哨兵,而他迈进院子后,反而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
卿鸢被他看得都有点不自信了,摸了摸脸上,怀疑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子野跑来的路上,想了一百多种可以和她说的话,但真的看到她,那一百多种说法突然被一个看不见的手帕擦干净了。
他的喉结用力地沉了一下,张开红润的唇,露出皓白的齿边,舌尖下意识上抬,却没卷出有意义的字音,只在深呼吸间带出了一个很怪的拟声词。
好像猪叫啊……年轻的哨兵皱起眉,无意识地握紧剑柄,恨不得给丢人现眼的自己一个耳光。
啊啊啊他竟然对终于又来他们这里的向导猪叫了。
他好想抱住头,蹲在地上,默默滚回门外,当做他从来没来过。
卿鸢警惕地看着死盯着她一言不发,还握紧了长剑的哨兵,总感觉他要对她拔剑宣战了,默默往柱子后面躲了躲:“你要干什么?”
红衣哨兵从崩溃的情绪里回过神,意识到向导被他吓到,松开了剑柄:“我……”
刚发出声音,黑衣哨兵端着托盘走出来,红衣哨兵惊了一下,快速背过身,手指在柱子上画圈,假装他什么也没说。
这个哨兵本来就有点奇怪,今天格外奇怪,卿鸢不理解地看着恨不得躲到柱子上的红衣哨兵。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呢。
黑衣哨兵也看向红衣哨兵,红衣哨兵也没理他,从栏杆翻了过去,绣着金线的衣角翻飞,快步顺着另一侧的长廊走进房间里了。
什么啊?卿鸢一头雾水,转头对给她端来果汁点心的黑衣哨兵说了声谢谢。
黑衣哨兵看着红衣哨兵进了房间,收回目光:“队长可能要稍微晚一点回来。”
卿鸢喝了一口微凉爽口的果汁,在院子里掠起的、带着竹叶清香的风里舒服地眯起眼:“好。”
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摸鱼了。
黑衣哨兵没再开口,安静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怀里的刀一会儿搭在左边手臂,一会儿又换了方向,刀柄上挂着的迷你大刀一刻不停,一直在轻轻摇晃。
卿鸢吃了一块粉嘟嘟的糕点,点点头,正打算再拿一块,听到有声音响起,她转头看,看到刚刚飞快离开的红衣哨兵又返场了。
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他也不看她和黑衣哨兵,抿着唇,把怀里的东西都倒在院子里。
卿鸢看过去,是几个木雕小人还有木头小狗、小牛什么的。
这是干嘛?摆摊,还是跟她显摆他有这么多好玩的?
红衣哨兵倒了东西,直起身,看了眼卿鸢,又快速垂下眼睫,避开她的目光,看地上的那些栩栩如生的木雕。
被他注视着的木头小人儿们慢慢动了起来,木头小猫抻了个懒腰,木头小狗转圈咬自己的尾巴,木头小马慢悠悠地吃起砖缝里钻出来的青草……
卿鸢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仿佛有了生命,活过来的木雕们。
想到刚刚黑衣哨兵跟她说的,他们可以把器灵附在别的物件上,暂时控制它们。
所以,红衣哨兵这是把自己的器灵附在这些木雕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