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吟闻言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有好消息了，便问：“需要什么材料吗？”
夏今说：“不需要什么，我来补就好了。”
金色的光从她身上蔓延开，夏今回头看着夏吟说：“我本来就不算是这世间还存在的了，我只是回到了该回去的地方。”
没等夏吟反应过来，金色的光芒陡然炸开，晃得她睁不开眼，等再次看清楚面前的一切时，早已没有了夏今的身影。
夏今只感觉到身体似乎沉重了一些，心底蔓延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夏今应该是回归本体了，世界上再没有夏今了。
夏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她只能把注意力放到阵法上，驻守这个阵法的人已经通知了其他几个分部的人，没多久周围就密密麻麻全是天师。
“如今大家也清楚我们所处的情况了。”夏吟环视一周，在人群中看到了赶来的苏柳。
“所以我率先打头阵，其余人按照计划跟上。”她说着，不带犹豫地跨了进去。
好像只是转瞬间，她的脚落到了实处，睁开眼的时候却有些不敢认这眼前的景象。
与传说中祥云遍布，霞光漫天的形容不同的是，眼前的天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能配得上“天界”这样词汇的景象。
就连所谓的神仙也并没有见到，她试探着走了一段距离，背后传送过来的天师惊讶地讨论着，苏柳几步跨过来看着她。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吗？”夏吟问她。
苏柳说：“有一点猜测，因为一千多年来，天界从来没有成功连通过两界，这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失去了补全阵法的能力，他们已经不再是神仙了。”
细碎的动静从不远处传来，那人形容枯槁，身形消瘦，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神仙，他看到两人眼睛一亮，哆哆嗦嗦说：“是下面过来的人吗？阵法已经通了？”
说完就立马向着阵法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狂喜呐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每天来看一遍就是为了这一刻！”
守在阵法旁边的天师一惊，还以为是敌袭，立马一把拦住他：“你干什么？！”
那人疯疯癫癫地挥动手臂：“什么，什么？让我下去，我要下去！天界不能待了，很多人活不下去都被吃了，被吃了……”
被吃了。
这三个字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那人继续说：“天师界和天界断了通道，我们神仙吃不到香火，就失去了灵力，□□蕴含的固然可以维持千百年，但是吃了以后也能让人恢复一些灵力……”
众人对这种说法感觉诧异，又惊悚又可怕的论调居然是从天界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那人脸上突然流满了泪水，抬着头冲他们喊道：“快放我下去，我要下去！”
夏吟挥了挥手：“先捆起来带着，继续前进。”
第137章 故人归（四）
那人被捆起来了只是拼命地挣扎，一边目露疯狂渴望地看着传送阵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让我走，让我走……”
众天师皱着眉看着她，又看向最前方的会长，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便只能将人的嘴也一起封了。
耳边瞬间安静了许多，只是不久后所有人都发现这也许不是一个好主意。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以外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连一个活都生物都没有见到。
终于，有人忍不住嘟囔一句：“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总不会都被吃了吧？”
他的队友闻言忍不住用胳膊戳了他一下，让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话的人闭上了嘴，眼睛却是四处瞄着，时不时看看被绑起来的“神仙”。
都说天界都是神仙，神仙竟然也会如此轻易消失吗？
这个疑问蔓延在每个人心中，直到一只手拉住了夏吟。
所有人都是一惊，他们完全没发现这个人的出现，于是警惕地看向他。
来人是个少年模样，扎着两个发髻，状态比起被绑起来的人堪称是健康了。
那人拉住夏吟后，盯着她看了半天，说：“我是不是见过你。”
不待夏吟回复，他又立马松开手摇了摇头：“你是天师？你怎么上来的？”
“打开了通道。”夏吟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你是谁？”
“你怎么能把通道打开？那可是好不容易封起来的，你把它封起来了下界怎么办？”少年目光落到被捆起来的人身上，惊讶道：“仙君，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如此消瘦？”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夏吟饶有兴致问：“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从天师界和天界通道被阻隔了以后，天界灵气逐渐减少，一开始有蟠桃支撑的时候还能坚持，可是后来蟠桃也没了灵气，最恐怖的还是信仰的减少，让我们失去了维持活动的根源。”少年说：“我本身就不是肉体凡胎，也无需依靠香火，便藏起来沉睡了。刚才我察觉到封印松动，便赶了过来。”
“你是哪吒？”夏吟回忆起故事里那偶尔出现的身影，问。
“是我。”哪吒点头：“你知道我？看来你们天师界应该也还有传承，那你知道如今已是什么年份了吗。”
夏吟说：“距离上次神战已经一千多年了。”
哪吒“啊”了一声，怔怔看着远方：“看起来也就是一眨眼。”
对于天界的人来说，时间应当是如此，只不过此时此刻，一千年对他们来说相当难熬了。
“说来也是奇怪，我醒来这么久了，也没有看到其他神仙。”哪吒停顿了一下：“哦，除了你们后面被绑起来的那个——你们为什么要绑他？”
天师们面面相觑了几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于是干脆把被绑起来的人解封了嘴巴。
那人一被解开嘴巴就开始咒骂哪吒，在他眼里，哪吒作为天界代理人根本就是背叛了天界，他勾结人界和冥界代理人，最终导致了天界众神几乎都死在了这场神战里。
哪吒听完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惊讶后释怀大笑起来，拍拍夏吟肩膀说：“那我觉得你们不用找了，这老家伙应该是最后一位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的情绪，这就好比你用尽了全力挥拳，却一下打进了棉花里，软绵绵的让人无力。
哪吒于是开口，说出了另一个角度，一千年前神战的真相。
神战最先的设想，是由一位仙君提出的，这位仙君看上了人界的香火，他认为既然凡人可以提供香火，那就更应该让香火全都为他们所用。
于是，一份尚且还是雏形的神战方案出现了。而这一次，天界的人成功了，他们瞒过了天道，扰乱了所谓的命运，让整个世界陷入傀儡般被牵制的状态。
直到天道意识到了正反馈的能量越来越少，天界众人的行为才被发现，世界因此而重制。
这一次，天道创造了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祂将看到未来的能力赐予她，便是为了让她将一切回归正轨。
在经历无数次回溯以后，夏今本人的意识也觉醒了，她以自己作为条件与天道谈判，将一切的赌注和布局下在了一千年后的自己身上。
于是一场为时一千年的拉锯战开始了——
2020，三界代理人存在，世界和睦，一切都没有发生。
2235年，约等于一千年前，神战发生，随后巨兽被炼制成地狱妖塔
2235左右，八百年前，夏今和梵音联手创办天师协会，苏柳因为传送真的存在出现查看。
2335左右，七百年前，夏今出现发明镇妖符，镇妖符的出现彻底成为天师收服妖兽的重要一环。
六十年前，夏吟爷爷出手救了暗影一族，让他们为天师协会效忠。六十年后，暗影一族反叛被击杀。
五十年前，苏柳感受时机将至，加入了天师协会，留存在了协会档案里。
……
而今31世纪，3040年，已经过去的一千多年里，所有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用这种又荒唐又不可思议的方式。
天师们封上仙君的嘴巴，为自己不用死去而欢呼，为头顶大山的倒塌而雀跃。
夏吟站在破败的传送阵上，身边站着苏柳，以及许多欢呼的天师。
夏吟问：“所以，两位代理人和那些逝去的天师呢？”
“在地狱镇妖塔里吧。”苏柳说：“我其实一直有所感应，所有的事情好像有人在引导我那么做，我便那么做了，直至现在，我仍然会有被安排的感觉。”
“我也是。”夏吟说：“每时每刻，当我抬头看向‘天’。”
两人抬起头直视天空，没有云，也没有刺眼的阳光，好像一切都那么温和，那么平静。
她们在之前无数个日子里，都曾经这样抬头看过天，却从未感觉有如此清晰被人注视的感觉。
也许，这外面仍然有他们不知道的危险存在。
也许，这一切的一切并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回家吧。”最终，夏吟牵起苏柳的手，离开了天界。
而在遥远的星球外，一道金光一闪而过。
……
在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梵音一行人也没有了动静，他们就像知道什么一样，不再来骚扰天师界。
不过也是，梵音毕竟是和夏今创造天师协会的人，如果说他不知道内情，根本不可能。
也许没有梵音等人的逼迫，也许天师们也不会那么快闯上天界，了解了事情最终的始末。
“原来最终还是听了个故事。”夏吟咬着饼干无聊地晃悠：“总不能是他们良心发现觉得我们天师人也是蛮好的，于是决定放我们一马。”
苏柳将温水放在她手边的桌子上，开始汇报地狱镇妖塔的进度。
自从知道代理人们在地狱镇妖塔并且还活着，夏吟就下令想尽办法进入地狱镇妖塔，将代理人释放出来。
也许地狱镇妖塔建造的本意就不是关押妖兽，但是夏今还是发明了镇妖符，即便是有所限制，却仍然无法改变当时天师迫切想要变强的想法。
“有人尝试研究镇妖符与地狱镇妖塔之间的联系，发现镇妖塔和镇妖符之间存在比较特殊的符文。”苏柳将这个符文在半空中简单画了一下：“可以通过这个符文将小物品传送至镇妖塔，不过不确定是以什么形态传送的。”
毕竟用过镇妖符的都知道镇妖塔就是有去无回的地方，更别说连传送过去的形态都不清楚了。
别到时候是整个人进去，最后到达的时候全都变成碎末了，也算是整个人进去了。
“也许可以试试传送阵和镇妖符混合在一起试一下。”夏吟说：“不过风险应该比较高。”
研究人员将她提出的想法进行实验，最终成功让一只活鸡进入后又活着出来了。
夏吟拿着这张成功的符咒，难得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将符纸递给苏柳看，笑着说：“没想到有的时候，答案就是写在谜面上。”
这张成功的符，是镇妖符反顺序画的模样，就像是一张镇妖符被颠倒镜像了一样。
夏吟把符纸还给研究员，一步步走出屋子，看向天空。
这一次，没有了对视的感觉，也没有被安排的感觉，好似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了，那个监视她们的存在也因此离开了。
苏柳似乎也有同感，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命运的齿轮咬紧卷动着，把所有人卷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