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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的位置和它以前的存在感一样偏僻,真要算起来也是个山野别墅,前庭后院范围很大,但是没有人烟。
玄鸟就孤零零的躺在后院的梧桐树下,瞳孔黯淡无神,周身散逸着大量的灵力,一圈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感受到恩泽,挤挤挨挨的拥簇着它,像在拥簇神明。
它羽毛呈现淡淡的黄色,过度到尾羽变成赤红色,此时它身上的颜色逐渐褪去,和它的灵力一样回馈于天地。
玄鸟是天地生灵,它存在是福泽,离去也是,世间循环往复才构成了这个世界。
夏吟没有在玄鸟身上看到明显的伤口,但散逸的灵力还在试图挽留它的身体,她知道,玄鸟的躯体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于天地。
“不是毒。”纪诗岚施法验了一下:“我看不出有任何下毒的痕迹。”
“没有外伤,至少不是被剑气所伤。”吴乾行沉吟道:“下手的人手法诡谲,肉眼竟然看不出什么来。”
夏吟蹲下身,轻轻碰触了一下玄鸟的躯体,奇异般的,这玄鸟竟然还有温度,浑然不像是死了几个小时的样子。
灵力顺着经脉流入,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阻碍的进行了一个周期的循环。
夏吟皱起了眉,觉得有些古怪,总觉得玄鸟体内似乎缺了些什么。
神兽不同于人类,它们得天独厚,拥有超脱三界的福泽,它们一出生就很容易达到大境界,只是心理上的成熟需要很长一段世间。
夏吟回忆起妖兽图鉴上的描述,许多神兽都有一个内丹维持自身全身周转,但在刚才夏吟并没有找到玄鸟的内丹。
“在我们来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吗?”夏吟缓缓起身,淡淡问。
“没有,除了发现玄鸟死亡的吴族长,再没有其他人进来过了。”赵振禄最近似乎又瘦了些,站在一堆人里看起来宛如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厚厚的棉衣空荡荡挂着,形容消瘦。
“吴族长怎么会来容家?”王兴运皱着眉:“难不成你也想和那小子做生意?”
“是他约我过来的。”吴乾行没有隐瞒:“他说这里会有我喜欢的东西,我便过来了。”
“是吗?你平时可没这么好说话。”周云长半阴不阳的刺了一句:“怎么今日就这么好说话了?他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钱明义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走到一边用手拨了拨玄鸟,“哎呦”了一声:“这鸟内丹怎么没了?!”
一句话宛如平地一声雷,让在场的人都看向了他,钱明义摸了摸脑袋,五大三粗的肢体头一次有了局促的感觉。
“你能看出来?”夏吟问。
钱明义笑了,破有一种你在瞧不起我的感觉:“我算是半个体修,对于身体构造十分熟悉,这鸟一看就是失了根本,硬生生耗光精气才会死掉的。”
“这就是你问之前有没有人来过的原因?”吴乾行眯着眼看夏吟:“你倒是不愿意透露半分。”
夏吟眯眼一笑,狭长的凤眼闪着深邃的光:“过奖。”
即使在场的人都没有半分想要夸奖她的意思。
但要是说这神兽的内丹,世界上又有谁会觊觎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纪诗岚身上,神兽内丹的药效一直是迷,如果说真的有人想要,那也许纪诗岚有最大的动机。
“我想我还没有疯。”纪诗岚扯了扯嘴角,“即便是我对神兽的内丹感兴趣,也没有办法对容家的玄鸟下手,更何况这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只玄鸟了,我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容家前任家主曾经淡出天师界的原因,也许就是为了玄鸟。”孙倩琳开口说:“他曾经找过我的母亲算了一卦,卦象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自那以后容家就开始走下坡路,直到几年后消失在了天师界里。”
“容家小子是个有野心的。”钱明义撇了撇嘴,“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了,那眼睛里的野心多的要拦不住,迟早是要回来的。”
钱明义虽然愣,但不傻,很多时候他的直觉比大多数人都要靠谱。
周云长闷着嗓子咳了一声,低低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有可能。”
“欧阳家?”夏吟摸着手腕的红绳,声音低了几分。
欧阳家善驭兽,对于神兽的内丹向来追寻已久。
“那事才结束,欧阳家再傻也不可能把把柄送上来。”吴乾行也捏了捏手指:“更何况欧阳家已经不剩多少人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轻举妄动。”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赵振禄歪着头退了几步,看着远处的建筑物,那是一座钟塔,时针和分针转动着,影子在灯光下颤颤巍巍。
那一刻虚实结合,钟塔想被悬挂上了逆十字,在高空中睨视着众人。
“……逆十字。”夏吟念出这个名字,皱了皱眉:“真是贼心不死。”
“这是一种挑衅吗?”吴乾行看着光影间的逆十字,露出一个冷笑来:“那我们就走着瞧。”
……
雨丝倾洒,夏吟扯下胸口的白玫瑰,揉碎了散在墓碑前,鲜少穿西装的她今天穿了一套黑色小西装,长发被盘在头顶,碎发打着卷自耳边散落,苏柳站在她旁边抬手举着伞,静默的看着她的动作。
这个墓是为玄鸟打造的,只是里面并没有玄鸟,因为玄鸟早已随着风消散于天地中了。
白玫瑰的汁液浸染了手指,留下了清淡的香味,夏吟顺手画符,将防御阵落在了墓穴周围。
白玫瑰花瓣逐渐染上淡淡的红色,宛如淋漓的鲜血突兀的撒在了上面,身后的七大家族同时举起手,虚点半空绘制符咒,一个阵法隐隐从所有人脚下升起。
这是天师界极为尊重的送葬流程,用天地灵物绘制阵法,以祈祷逝者往生极乐。
但是玄鸟很大可能没有往生。
泛着红光的阵法缓缓隐褪,雨势陡然大了起来,没撑伞的人被浇了个透心凉。
钱明义“呸”的吐了一口雨水,抹了把脸说:“老天爷,这雨下的可真是够突然的。”
此时还处于深冬,雨水浇到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一向不惧寒冷的钱明义都忍不住贴了张保温符在身上,同时迈腿挥手:“我就先走了,回去补个觉,过个二十四小时再来找我。”
人群渐渐散去,夏吟站在雨幕中看着雾气翻腾,身旁的人动了动,苏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夏吟点了点头,跟着苏柳离开了墓园。
倾盆大雨冲刷着世间的一切,墓园亮起一片泛红的阵法,有人顶着大雨走了进来,掏出一只红玫瑰放在了玄鸟的墓前。
“老朋友……”
低喃的声音逐渐被雨声压下。
坐上车的夏吟捏了捏眉头,她两天没休息了,眼睛有些干涩。
车上还放着没有看完的文件,纪诗岚说符咒又有了新的进展,只是效果不容乐观。
五部部长都离不开自己管辖的地方,接近过年又出了玄鸟的事情,甚至还有一个不知如何对待的山河社稷图……
夏吟觉得有点头痛,越是这样她越是难以平静下来,她有些烦躁的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紫眸。
“很难受?”苏柳抽开旁边的柜子,挑了一颗糖递给她:“吃吗?”
素白的手掌内躺着一颗橘色包装的糖果,本来想拒绝的夏吟鬼使神差的拿了过来,剥了外壳丢进了嘴里。
酸甜的味道蔓延在口中,奇异的让她心情平静了一些。
“不用着急。”苏柳的声音沉稳温和:“一切都会解决的。”
夏吟看着她,车厢里开着暖黄的灯光,打在苏柳银白的长发上宛如铺上了一层圣光,沉闷的大雨声还在耳畔回响,她却没由来的感觉到了安心。
第039章 笼中雀(三)
玄鸟的事情让协会众人都有一种诡异的危机感,更别提嫌疑人容蹊还没有被抓住,这个新年似乎也过不好了。
南部部长林云芸抱着资料敲开夏吟办公室的门,还没进门就扬起灿烂的笑容:“会长——呃。”
林云芸看着坐在夏吟位置上的中部部长,嫌弃的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不想坐的。”中部部长韩薄终露出一个笑容:“只是会长说让我代替她在这里坐一会儿,应付一下进来的闲杂人等。”
“你的意思是我是闲杂人等?”林云芸眉角跳了跳,脸上的笑容危险了起来:“是吗?”
“并不是的,林部长。”韩薄终连忙举手示弱:“好吧,实话告诉你,会长说她去找一下资料,让我在这里等一下。”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夏吟拿着一摞资料低着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同样抱着资料的苏柳苏助理。
苏柳虽然被编为了助理的位置,但她的身份并没有被公布出去,更多的人都是认为她是个空降的普通人助理,对此颇有微词。
毕竟苏柳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动过手,就连夏吟都很少见到过,这也很难不让她怀疑苏柳是不是就根本不会什么法术。
但是夏时态说她是鬼仙,精神病院的存在也足够独特,这让夏吟也就没有再思考下去。
韩薄终在夏吟走进来的时候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主动接过两个人手里的资料并表示感谢:“谢谢会长愿意提供资料,有了这些东西,研究应该可以更进一步。”
“都是小事。”夏吟看了一眼林云芸,对韩薄终说:“韩部长可以尽早回去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韩薄终笑了笑:“也祝会长您新年快乐。”
说完朝着林云芸眨了一下眼睛,心情颇为不错的推门离开了。
林云芸宛如要把韩薄终的背影瞪穿,使劲盯到被门挡住了才收住表情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对夏吟说:“会长,这是南部上个月的情况报告,我来上交。”
夏吟点了点头,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夹,坐在转椅上翻看了起来。
查看报告的时间有些无聊,林云芸把目光晃了晃,最后落到了那个新来的助理身上。
别的不说,协会不会是按照颜值挑人的吧,瞧瞧这身材,这脸蛋,这是一种独特的美丽,别说这眼睛的颜色还挺好看……
看着看着,林云芸不知不觉盯着苏柳的脸发起了呆,直到苏柳微微侧过脸,沉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宛如千年寒冰压在了她的身上。
林云芸打了个寒颤,转头又对上夏吟淡淡的黑眸,吓得她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低着头研究会长办公室的地板怎么这么光滑,微微一抬眼觑到两人都不再看她了,才微微松了口气。
苏柳跟在夏吟身边,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实在是太像她认识的一个故人了,除了长相以外,连眼角的泪痣都一模一样,因为这是她亲手种下的。
“这东西有什么用?”记忆中的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裙,坐在镜子前打量眼角的红痣,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顾盼生辉。
“保平安。”苏柳站在她旁边,盯着镜子里的人,淡淡的说。
“这么个小东西能保平安吗?哈哈哈,看来最近你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连师父我都快教不了你了。”女人看了两眼就不看了,转过身揽了一把苏柳的胳膊,露出一个笑。
“不会。”苏柳不自然的瞥开了视线,镜子里的她还是黑发黑眼的模样,看起来少了些不近人情的清冷。
“哎呦你真是个闷葫芦,不能多说几个字吗?多笑笑,你这冷脸都吓走多少人啦?因为这样,我每年都少收一半红包了。”那女人嘟囔了一句,摸了一下眼角的痣:“还挺好看,你身上也有吗?”
苏柳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有。”
“是吗?”女人凑过来在她两边眼角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啊……皮肤不错。”
苏柳哽了一下,对于师父的不着调行为深感无奈,她伸手轻轻将凑过来的人推远了一些,闷声说:“不在脸上。”
“那在哪儿?”
清脆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苏柳的回忆,她听到夏吟翻着文件问林云芸。
“不清楚。”林云芸摇了摇头:“我的部下也只是感应到了特殊的灵力波动,并没有感受到具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