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男生看他们的怂样笑了出来,然后就咽了一口血唾沫,铁锈味让他不禁抽了抽眼角。
刚才拔牙疼的要死,现在麻药劲才上来,他几乎感受不到嘴巴的存在,也就没什么力气嘲笑了。
直到医生走了,夏吟和殷罗才重新找回气势,吩咐外面的人看好男生,便都离开了监管房。
“背后的人不再问了吗?”殷罗说:“他现在也可以说话,如果不趁着现在问,等过几天他休整好了状态,到时候难免又难以盘问。”
“先晾着他,让他冷静冷静。”夏吟说:“案子可以结了,但他背后的人不能放过。”
“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殷罗奇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过,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觉得七大家族里,有谁会被称作为‘先生’?”夏吟露出一个笑容:“他亲手杀了邪教的人,却做出了同样的手势,在那之后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殷罗问。
“他身上被人下了阵法,这个阵法他无法违背,只能通过短短的两个字给我们提醒。”夏吟意有所指:“而七大家族中,最擅长阵法的只有一个,他的阵法无人可敌,所有人都叫他先生,遇事都请教一二。”
“他是……”殷罗突然明白过来,脑海中的一切都对的上号:“一年前,他也是跟随案子的人员之一,且是那次案件的卷宗整理者。”
而且他还是坚定的守旧派。
“赵振禄。”夏吟扬起一抹冰冷的笑,眼底神色浮沉:“让人盯紧他,短期之内他必定再有动作。信徒被抓了,他也坐不住了。”
隔天新闻就报道出十五岁少年杀人事件,邪教再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网民们担心着自己的安危,让相关部门一定要端除这个邪教组织。
“作案动机是什么?”夏吟听见新闻,随口问了一句。
这件事相关部门向来擅长,编一个糊弄一下普通人那是信手拈来。
“十五岁少年误入歧途,被邪教组织洗脑犯下杀人案件。”殷罗道:“这个理由很靠谱,毕竟三观确实可以影响一个人的言行。”
“赵振禄那边呢。”夏吟抬头盯着已经被换掉的线索墙,问:“他目前有什么动静吗?”
“目前没有动静。”殷罗说:“他至始至终很淡定,就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一样。”
“他本性懦弱谨慎,性格孤僻沉默,基本上很少能听到他在会议上的发言,存在感低到让人容易忽视他。”夏吟捂住眼睛,觉得也许是天气太冷了,一片冰凉:“是我平时没有注意,没想到让他钻了空子。”
“会长。”殷罗认真的看着她:“你是人,不是神,不必事事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我知道。”夏吟放下手:“我可以控制住自己。”
殷罗见她确实没有太大的反应,便放了心,转而问:“说起来,会长你对你家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吟沉默,她知道殷罗说的是苏柳。
“你不觉得你给她太多的特例了吗?即使你们中间存在着一些协议,但你是不是太过于在意她了?”殷罗说:“你甚至将花月做的傀儡送了一个给她,你对她的信任好似来的莫名其妙,她真的是普通人吗?”
“她应该……”夏吟把话头憋了回去,暂时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她捏着兜里符纸折成的爱心,说:“放心吧,我有数,快下班了,天冷了,趁早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殷罗见她不愿意说,便也只能叹了口气,打卡下班了。
夏吟瘫在转椅上,想着自己与苏柳认识的时间,也只不过是几个月,却熟悉的仿佛认识了几十年。
苏柳给她的熟悉感不似作假,可是她有限的十八年人生里,她从未见过苏柳,甚至类似的人也没有。
再加上苏柳总想当她妈妈这件事……
坏了,不会她真是她爸亲生的吧?
一个恐怖的想法从她脑海里蹦出来,夏吟惊恐的睁大眼睛:苏柳该不会真的是她妈妈吧?
不行不行,她得去找夏时态问清楚。夏吟立马动身前往老宅,推门一看,夏时态果然瘫在沙发上在看肥皂剧,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真情实感。
扫了一眼,发现是女主挽留男主的剧情,哭的惊天动地,足以证明夏时态的共情能力有所提升。
夏吟走过去挡住电视,十分严肃的问夏时态:“我问你个问题。”
夏时态暂停了电视:“什么问题不能等我看完再问——你也知道回来?”
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放在他嘴里十分和谐,夏吟无视后面一句,直接问:“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是不是有个妈妈?你不认她?”
“哎呦祖宗,这问题你不是已经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问过我了吗?”夏时态锤了锤腿,叫着:“要你是我亲生的,我干嘛不告诉你?咸的吃多了?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为什么苏柳总是想做我妈——你们有、或者将要有一腿?”夏吟觉得自己找到了盲点,满脸不可思议。
“胡说八道!我和谁有一腿——等等,你说谁?”夏时态瞳孔地震:“苏柳?!”
第021章 夜半别低头(七)
“你们还真有点关系?”夏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一辈子没见过夏时态这么激动过,她不解:“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平时不都和我住一起吗?”
“什么和什么啊!你说的这个苏柳,是姑苏的苏、柳树的柳吗?”夏时态摆了摆手打断她。
“对,怎么了?”夏吟点了点头,想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她是不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眼睛是紫色的?”夏时态再次确认。
“啊,对啊。”夏吟有点不懂了:“你这样子,怎么有点怪怪的?”
“你这是大逆不道!”夏时态摸了摸腰带,拿下一串钥匙:“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本来打算着等我老了,等你再大一点,这件事就告诉你的,现在她回来了,也许是时候到了。”
夏吟便看着夏时态拎着那一串钥匙,带着她走向老宅的深处,那里有一间密室,夏吟以前没有好奇过,也从来没有问过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夏时态主动带她过来,足以证明里面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
夏时态用钥匙打开密室,铁门被缓缓推开,灯光被按亮,让夏吟看清楚了里面的布局。
这个密室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档案室一样,矗立了几排书柜,里面塞着夏时态往年整理的各种各样的数据和资料,但是外观看起来太过于普通,甚至开门也只是用的钥匙,让夏吟觉得这地方藏不了什么好东西。
“大隐隐于市,这种地方藏东西,才没有人会发觉。”夏时态解释了一句,便走到其中一个书架前抽出了一个纸袋子,里面封存了资料。
纸袋子看起来有些年份了,夏吟想起夏时态今年也不过四十二,这资料看起来却宛如跟了他二十四年。
“这个资料是我还不是会长的时候存录下来的,那个时候我是副会长,很多东西都可以有机会独立存录,这些资料也是当时的会长特意批准给我,让我存下来的。”夏时态露出了追忆的神情:“那时候我才和你一般大,或许比你大一点,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因为意外去世了,你奶奶接过他的职位,同时让我做了副会长进行历练。”
“……天师协会还是世袭制的?”夏吟注意到了另一点。
“胡说什么,当然是凭实力说话。”夏时态拍了拍资料上的灰,说:“那是二十几面前的事情了,当时除了你爷爷以外,最强的便是你奶奶,她和父亲都是修剑的,老吴家也得找他们论剑比划,我们夏家曾经也是大家族,只不过……”
夏时态叹了口气:“也许是命中注定,你师父早就算过,说我这一生没有子嗣,但有人替我养老送终,能活到……”
他看着夏吟的眼神,卡壳了一下:“嗯,小孩子不要听这种话,跟你说点正事。”
夏吟:“你还没说你能活到多少岁呢?这东西也能算出来吗?”
夏时态避而不答,几下打开资料,全部塞给她:“你边看我边给你说。”
然后他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坐,别光站着,多累啊。”
夏吟资料一拿到手就傻眼了,傻傻的跟着坐下了,满眼都是资料上的人。
她指着第一页资料上的照片:“这上面这个人,不是苏柳吗?二十几面前的资料上怎么会有她?”
“这就是我想和你讲的。”夏时态站起来接了一壶水烧了起来,别说这密室东西倒是很齐全:“这个苏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天师协会的成员了。”
夏吟看着资料上的信息,姓名苏柳,年龄22,性别女,籍贯不详,住址不详,联系方式不详……几乎除了最基本的信息和照片,都是一片的空白。
“那个时候我大概是八九岁,还算记事,被你爷爷拎着去协会打卡学习,那时候就总能看到她一头银发、紫色的眼睛,一身白裙坐在角落里,盯着窗外看。”夏时态说:“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无论什么时候来她都在,倒是却从来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看着外面。”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上前问她,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
小夏时态踟躇了一下,攥着手指走过去,小声问:“请、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呢?”
窗边的女人似乎有点惊讶,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夏时态,深邃的紫色眼眸就仿佛将他的一生都看透了。
小夏时态吓了一跳,就听见这个人说:“在等人。”
“那你等到了吗?”小夏时态看她还算好说话,便继续好奇的问她。
而且她为什么要一直在协会里面等呢?
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人驱赶她,就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等不到了。”苏柳看着他的眼睛:“我很快就会睡着了,想用最后的时间去做一个尝试,你愿意帮我吗?”
小夏时态稀里糊涂的被她看着:“我能帮你什么?”
苏柳轻轻解下手腕上的红绳,这上面坠着一块通透的扇形白玉,她将玉坠放进他手里:“在未来,当你找到你认为重要的人时,将这个交给她,这是我们命运中交汇的地方。”
小夏时态不太理解,倒是接下来了,并在未来的十几年间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直到捡到了夏吟,便知道这是能给予的对象。
等小夏时态再大一点,发现苏柳总是跟着他们的队伍进行对妖兽的抓捕,他这才知道苏柳其实就是天师协会的一员,只是默默无闻,也没有什么家庭朋友。
在小夏时态眼里,苏柳一直是一个神秘的人,他的父亲总是会和苏柳关在一个房间里密谈,讨论了什么连他的母亲都不曾被告知。
当他慢慢长大,他忽然间发现,苏柳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除了留下的玉坠,其他什么都不曾剩下。
苏柳消失后,夏时态的父亲也紧接着发生了意外,消失在了一次的行动中,他的母亲便担起了责任,直到将夏时态养大成人才撒手人寰。
“苏柳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但我知道她存在过。”热水壶尖啸着,夏时态伸手拿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夏吟倒了一杯:“她说快要睡着了,我想应该是沉睡,某种因素迫使她沉睡了,又使她在二十多年后的现在醒了过来。”
“所以……”夏吟慢慢抬头:“其实苏柳的年纪大概可以当我们奶奶了?”
“……虽然你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我觉得不止于此。”夏时态示意她接着往下翻:“我查阅了当时所有的记录,不仅仅是二十年前,在五十年前,甚至是在协会初次成立时,她都存在,她在夏家人任天师协会会长的时候,都会出现,随后又会消失不见。”
“她应该是在为了谁,一次又一次的沉睡和苏醒,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寻找一个可以将玉石送给她的人。”夏时态指着夏吟手上的百迭:“这个就是她给我,我又给你的。”
“你以前和我说这是我随身带着的。”夏吟道。
“我以前还说你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你怎么不信?”夏时态顿了一下,喝了口水:“不过你确实是门口捡的。”
夏吟:“……”
“原先我一直不知道长明那老头子怎么提出让我让位给你,现在我差不多是想明白了。”夏时态说:“你和苏柳应该有一段前缘,这段前缘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想你应该回去问问苏柳。”
“那苏柳,她到底算得上是人吗?”夏吟问:“还是说……她是鬼?”
夏时态略略思考后,说:“她应该是鬼仙。”
“鬼仙?”夏吟道:“这个时代竟然还有鬼仙?”
现在不是妖兽就是魔,鬼都很少见了。
“所以她大概是最后一个了。”夏时态感慨一句:“听说一千多年前,神战开始之前,三界和睦建交,神仙遍地都是,信仰也多种多样,什么菩萨啊佛祖啊,现在很多人都不信了。”
“因为他们更相信自己吧。”夏吟想起那个邪教,还有逆十字的会徽,不禁问:“我们协会究竟是谁创办的?”
“好像是姓梵。”夏时态想了想:“叫梵音,听说是个少见的佛修,不过刚创立没多久他就爆体而亡了,留下来的徒弟接手了协会,最终发展出了现在的规模。”
佛修这个词夏吟没有听说过,现在也根本没有人修炼这种体系,最多的便是阵法和剑修,其他辅助的人都很少去学习。
“当时这个会徽也是梵音和他一个朋友创造的,他朋友是一位女性,只参与了会徽的制作,连名字都没留下来过,无数人查阅了无数资料,最后也值得到了‘略’这个字。”夏时态说:“当时我翻遍文献,发现有一本野史记载说,天师协会会徽上女性的手其实不止是指性别,也是指这位开创的女性,男性的也指开创协会的梵音,最初天师协会创立的意义也不是什么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