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酒葫芦。”她对明澈喃喃道。
明澈依然没有反应。倒是涂山琼走了过来:“喂,你干嘛呢?这人是你的谁啊?”
弦汐被她的声音拉回些许神智。
涂山琼睨一眼明澈尸身:“都死了,你在白费什么力气,再不跑我可要杀你了哦。”
死了?
明澈怎么会死呢?
弦汐不太理解,她都还没好好陪伴过明澈,明澈怎么会死呢。
……师尊死了吗?
覆在冰冷尸身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弦汐缓而又缓地,探了下明澈的鼻息。
什么都没感受到。
她不死心地坚持了一会。
“噗呲——”
第二声裂肉声响。
弦汐被迫向后滑出一段距离,右肩传来透彻心扉的凉。
涂山琼跨过明澈尸体,向她走来:“都说了,人死了。你能不能认真点继续打,我还没玩够呢。”
“……啊……”弦汐唇瓣轻启,微弱地发出一个音节。少顷,双眼布满血丝,凄厉地爆出尖叫:“啊啊啊——!!啊啊!!!”
师尊死了,师尊死了。
师尊为了保护她,被涂山琼杀死了。
手掌木枝飞速蔓延,凝成一把锋利木剑,弦汐生平第一次持剑迎敌,一剑斩断涂山琼捅在她右肩的狐尾!
“啊!”涂山琼惨叫一声连连后退,不等她从伤痛中恢复过来,胸口便又是凌厉一剑。
周围狐族见势不妙急忙上前阻拦,铺天盖地的撕咬啃噬中,弦汐蓦地炸开半颗金丹!
瞬间爆发的灵力点燃了神魂,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无边的白光笼罩百里幽林,扑上来的狐族霎那间死伤大半,剩余还在喘气的,不过须臾就被受神木召唤而疯狂生长的藤蔓绞成碎片。
弦汐红着眼高举起剑扎向涂山琼心脏,然而涂山琼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最初不慎受挫两次后立马清醒过来,驱使一条尾巴攥住木剑,另一条直袭弦汐小腹。
不顾一层层针尖般的毛发,弦汐一把握住那条长尾,瓷白手背筋络突现,在鲜血迸溅中猛得捏断狐尾。
尾巴之于九尾狐来说跟命脉也无异,涂山琼一连断了两条,禁不住“噗”的吐出几大口血。
“贱人,你……”不等她话说完,弦汐便召出藤蔓控制住她余下几条尾巴,同时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脖子,五指倏然收紧。
涂山琼一时竟无法撼动那铁钳一样卡在脖颈的力道。极度痛苦的窒息感逼得她凶念横生,一只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悍然刺入弦汐肚子,妖力一震,彻底打碎了将将成型的龙蛋。
“……咳……”弦汐睁大的双眼流下血泪,唇边血丝溢出,手指在剧痛下出现微许松动。
涂山琼趁机从她手中挣脱,尾巴上的毛发刺穿藤蔓,顺利全身而退。
脚步错乱后退之际,她一口气尚未松出,霍然被一条自地下忽然长出的,足有碗口粗的坚硬树枝从背后扎穿胸口。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血液汩汩流出嘴角,涂山琼被定在纵横的树枝上,眼睁睁看着浑身是血的弦汐,面色冰冷地提剑走向她。
她只来得及释放神识,飞上苍穹,发出一声求救信号。
——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
玄濯刚从早朝出来,迎面便听到惊慌呼喊。
抬眼看去,是两个今天负责护卫弦汐出行的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仅是看他们那煞白的脸,玄濯便猛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卫兵手脚发软地跪倒在玄濯面前,讲述了今晨发生之事。
“……”
玄濯僵硬地寂静良久,镇定下发抖的手,指中卫兵中的一个,哑声开口道:“……去,通知我龙宫里的亲兵,让他们……算了,应该来不及了。”他音气里鲜见地透出些许无措,随后又很快恢复:“让他们全副武装,随时待命。”
“是。”
“你,带我去找弦汐。”
“是,太子殿下。”
——
下雨了。
弦汐站在满地的血水中,仰头看天。
雨水冲刷了她身上的脏污,也洗去了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以及树枝上挂着的,一滩无法辨认形状的烂肉。
也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从她腿间随着雨水一同流下。
那令她慌张失措的胎动,再也没有出现。
远处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弦汐慢吞吞转过头,却因血迹遍染双眼而难以看清来人。
但她有股直觉,玄濯好像是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个健硕高挑的身影站到了她面前。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弦汐缓缓那只举起持剑的手,向前一刺——
“噗嗤”一声,贯穿了玄濯腹部。
“太子殿下!”
人声慌忙杂乱。
第61章 绝路
天宫,紫宸殿,内殿。
涂山庾红着眼眶坐在一侧圈椅上,看着玄濯脸色阴沉沉地在殿内来回踱步,漆皮锃亮的皂靴重重踏着汉白玉地砖,发出清脆又暴躁的声响。
偌大殿堂除了他们再无别人,落针可闻的安静衬得那脚步声愈加清晰,一下一下回荡在耳畔。
尽管心中悲恸万分,涂山庾仍旧昂首维持着长公主姿态:“不管怎样,我要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玄濯略一顿足,瞥眼睇去。
幽冷至深的金瞳令涂山庾不禁寒毛卓竖。
然而想到被碎尸万段的小妹,她又立马挺直腰板,毅然直视玄濯:“杀我妹妹的是你宫里那个情人吧?把她交出来,我要她给阿琼偿命。”
“……”玄濯转了脚步,沉缓走向涂山庾,周身气息几欲凝冰:“涂山庾,你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排山倒海般磅礴的压迫感霎时扑面而来,涂山庾脊柱微弯,险些喘不上气。
“——什么身份?”顶着千钧压力,她“砰”的一掌拍在桌面:“当然是以妖尊之女,涂山长公主,还有你未婚妻的身份!”
话音甫落,肩头威压骤增。
涂山庾已连头颅都不太能抬起来,握着桌角的手明显泛白,她吐字艰难道:“玄濯,她杀了我妹妹,难不成……你还想庇护她?”
“杀了又如何,庇护又如何。”玄濯步步逼近,眼中戾气滔天,“涂山琼胆敢对我的人出手,别说她已经死了,她就是没死我都得把她揪出来剁成肉沫!”
“你——”
亲生姐妹死无全尸,即将成婚的爱人却偏心凶手,桩桩件件聚在一起,涂山萸不由哀痛地泛起泪花:“那可是我的亲妹妹,你怎么能为了个……”
话说到现在玄濯的忍耐已逼至极限,此时看涂山萸还自顾自掉起眼泪来,那脾气直接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一般砰的炸了开来!他腾起一脚蹬翻桌子:“你妹妹?你妹妹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算哪根葱?!”
涂山萸一愣,眼泪不觉顺着脸庞滑落。
玄濯险些气过了头发不出火:“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妹妹那个贱畜弄死的是我孩子!我师尊!我他娘的都还没哭,你在这作态给谁看!”他暴怒地吼道。
涂山萸猛然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你说谁是贱畜!”
“还能有谁?!说的就是——”
啪!
忽地隔空飞来一掌扇在玄濯脸上,硬生生打断了他的怒吼。
玄濯愤然看去,却见祖伊冷着脸,负手走进内殿。
祖伊带着警告瞥他一眼,随即对涂山萸道:“妖尊来了,你先出去吧,正好孤也有点事跟玄濯谈谈。”
涂山萸怔了怔,颔首:“是。”
待涂山萸离开内殿,祖伊停在玄濯面前,淡声道:“把那女人交出来。”
玄濯冷眼看他:“行,先把我脑袋剁了。”
啪!
祖伊怒骂:“孽障!”
一巴掌配着一句骂声,震得玄濯脑袋发晕。
半晌,耳朵里的嗡嗡声总算停了下来,玄濯擦擦唇边血丝,嘲讽勾笑:“弦汐被涂山琼伤成那样,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你现在让我把她交出去任人宰割——父王,你不觉得可笑吗?”
“……”祖伊无声盯了他一阵,幽幽道:“她杀的妖族太多了,不止是涂山琼的问题。”
“那也是他们——”
“她是你的谁?”祖伊突然道,“我问你,那个叫弦汐的,是你的谁?”
玄濯一哑,没答上来。
祖伊迈开一步,眸光凝着自己这个一贯优秀高傲的长子:“她是你的妻子还是妃嫔姬妾?与你有什么名分?和你是什么关系?”
玄濯呼吸骤急,胸膛剧烈起伏,却没办法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