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玄濯所在的地方令它十足惧怕,可即便身躯已在发抖,它也没离开,一见到弦汐的身影又“唔唔”叫了起来。
弦汐走过去,蹲下来:“原来你会叫啊。”
噬魔元回应般“唔”一声。
弦汐道:“玄濯说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嗯……你只会唔唔叫,长得也乌漆嘛黑的,既然如此,就叫你……乌麻吧。”
这个名字没那么好听,但乌麻眨了眨眼,高兴地蹦跶了两下。
弦汐试着伸手碰它。
乌麻直接攀上了她的臂,往她怀里钻。
噬魔元没什么体温,可也是弦汐这段日子以来,唯二抱过的生物。
另一个……不提也罢。
弦汐揉揉怀里软乎乎的乌麻,温暖地笑起来,旋即又无端觉得心酸。
她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因为玄濯的一句喜欢被迫留在这里,与他保持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
肚子里还残留着玄濯的东西,走路都免不了有感觉。这让弦汐觉得,她像一个承纳的工具。
……她对玄濯,兴许还有些感情吧,弦汐也分不清了,毕竟她现在无处可去,除了依靠玄濯也没其他办法。虽然这也是玄濯害得,可如果一直怨恨他的话,那日子就只剩苦难了。
弦汐仰头望着乌压压的海水。她不知道她未来会怎么样,倘若有一天玄濯不喜欢她了,她又会去向何方。
不过,生活总是得继续下去。她想,反正现在依着玄濯来就好了,他开心,她也好过点,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弦汐抱着乌麻往回走。
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她绕过一个转角时,遇见了应桀。
应桀见到她时比她更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弦汐略微无措地站定,“玄濯让我住在这。”
“他让你住这儿?”应桀满脸不可置信,随即问:“那等他去天宫了呢?你单独在这住?”
弦汐一愣:“去天宫?”
“他没跟你说?他下月底成婚之后得去天宫和涂山共住两个月啊。”应桀道,“那两个月他就让你自己在这待着?”
弦汐被这句话冻在原地。
骨缝里钻出丝丝密密的冷意,几乎要将血液和皮肤一同凝住。她盯着应桀,连说话都像是呼着霜白的寒气:“他,成婚?”
涂山,是刚才宫人说的那个涂山公主吗?
所以玄濯是去……见他的未婚妻了?
他们明明方才还做过那种事。
弦汐感觉她全身都在细细地发抖。
应桀看着她这模样,心觉不对:“你不知道他要成婚了?”
玄濯不可能不跟她说吧,又没有瞒着的必要。
他来时还见玄濯正跟涂山庾在海岸聊天,见他来了,玄濯还让他先到龙宫等会。
那厢弦汐没回答,不过明显是状况不太对的样子。
应桀直觉他好像不该说这话,然而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联想一下玄濯在涿光山时对弦汐的态度,他又觉得说了也没什么,于是施施然转身走了。
那跟玄濯有几分相似的背影离去后,弦汐僵直地站了半晌,慢慢放下乌麻,走向龙宫大门。
应桀没必要骗她,但她总得亲眼见一下。
那样,既不冤枉了玄濯……也能让她彻底死心。
她似乎没自己以为的那么逆来顺受。弦汐失神地想道。
走出大门时,侍卫只瞧了她一眼,并未多加阻拦。
弦汐施了个避水诀,一路泅到东海海岸。
堪堪抵达岸边,多日未相见的阳光乍然入目,令视野一阵发黑。弦汐不适应地揉了揉眼,再睁开时,果然瞧见了玄濯——
他跟一个红衣女人拥抱着,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低头要吻她。
第46章 “我不会再原谅你。”……
心不在焉地跟涂山庾聊完婚事相关安排后,玄濯本想直接离开,却被涂山庾横跨半步拦住去路。
涂山庾慢悠悠地贴近他,柳臂环住劲瘦的腰,娇颜扬起,“怎么这么急啊,有人在宫里等你?”
“你刚才没看见应桀?”
“他又不像有什么要紧事的样子。”涂山庾嘟囔一句,随后笑意妖冶道:“横竖我们也快成婚了,不给你的妻子一个分别吻吗?”
玄濯微拧着眉乜斜她红艳似火的唇,心里颇为排斥,但一想他们成婚后什么不得做,这会儿接个吻又怎么了,于是就也没当回事,捏住她的下巴准备敷衍一下。
然而就在低头那刻,余光却不经意瞥见岸边面无血色的弦汐。
“……!”脑子蓦然一空,他猛得推开涂山庾!
“啊!”涂山庾连连后退数步险些摔倒在地,当着一众妖仆的面如此狼狈,她顿感面上无光,是以赤着脸大声质问玄濯:“你干嘛呀!”
玄濯理也没理她,神色带着显见的慌乱和心虚望向弦汐。
不过那慌乱心虚也仅出现了半秒便被强行压下去,他镇定地走到弦汐面前,柔声道:“你怎么来了?这外面正晒着呢,快回去吧。”
弦汐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再陌生不过的人。
只眼白中隐隐浮现的血丝,透露出她此时压抑着什么样的情感。
原来他也会光明正大地与人拥抱,亲吻。
她才知道。
弦汐恍然地想。
玄濯被她这般的看着,只觉心慌得厉害。
两厢沉默片刻,弦汐又轻又慢地问:“那是你的未婚妻吗?”
玄濯喉结微滚,事已至此仍想隐瞒,沙哑道:“……不是。”
弦汐声线打颤:“你,不用骗我,我听你七弟弟说了,你们下月底就要成婚,你还要去天宫和你的妻子共住两月。”
玄濯面色一戾,心里刹那间将应桀骂了个狗血淋头,旋即又淡然对弦汐道:“没这回事,是他听错消息了乱跟你说的,我没——”
“玄濯,这是谁啊?”
臂弯处突然多了只素白的手,涂山庾妖娆又不失高贵地依上他身侧,视线自上而下傲慢地划过弦汐,又移回他脸上,“是纠缠你的情人吗?”
没等玄濯发话,弦汐便红着眼睛先一步道:“我不是,他的情人。”
她一字一顿。
玄濯受不了了,他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于是一把从涂山庾手中抽出胳膊,拉着弦汐就往回走,“你和她聊什么聊,跟我回龙宫去!”
他手上还残存着涂山庾的体温和甜腻妖香,弦汐脸色唰地一变,猛一用力居然挣了开来,反手抽在玄濯脸上!
“你别碰我!”她惊声叫道。
这一巴掌下去在场众人全愣了,连弦汐自己都举着手心呆怔住。
玄濯不可思议地捂住那半边脸,额角青筋浮突,惊怒到了极点地低吼:“你打我?!!”
这一掌不痛不痒,却在玄濯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堂堂天族太子爷这六七百年流过血断过骨就是没挨过巴掌,连他亲娘老子都没打过他的脸!
今天但凡换个人敢这么干,玄濯都非得给人剁成肉沫再扔海里喂鱼,然而当下他盯着弦汐恐慌的脸看了又看,牙都咬紧了也愣是没舍得做什么,只忿忿地又抓了她的手一个闪身回到龙宫寝殿。
落到实地,弦汐有些后怕地想离他远点,却被玄濯死握着胳膊不放,“往哪儿走呢你!我要是想收拾你早在岸上就给你拧成三截了,老实站那听我说话!”
弦汐下意识僵直着站了一秒,随后又被他的理直气壮弄得来气,趁玄濯还在那措辞语言,她拿出储物囊,从里面掏出一个木盒放到桌子上,“这里面,你的东西,还你。”
玄濯一下没明白,“还我干嘛?”
弦汐又道:“欠你的钱,我也会想办法还上,……可能时间要久点,但我不会赖账。”
玄濯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神情紧绷起来,“你这什么意思?”
弦汐双眼蒙着泪雾,但还是倔强地直视他,“我不跟你在一起了,我,我们……”她想起李师盈曾跟她说过的一个词,对玄濯道:“我们分手。”
玄濯活像青天白日挨了道雷劈,心脏狠狠颤了下,怒然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弦汐执拗道:“我们,分手,我要走。”
玄濯当即一把提起她衣领,手抖了一瞬又把她轻轻放下,顺势抚平衣服褶皱,好声道:“乖宝,别说气话,你离开这还能去哪?咱们都冷静冷静,好好说说话,别动不动就要走。”
弦汐满眼决绝:“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成婚了,我不跟你在一起。”
玄濯深吸一口气,耐性耗干:“我成婚怎么了?这算多大点事儿,你至于这么跟我闹吗?”
弦汐心口一窒。
玄濯索性一次性把话都说个干净:“我成个婚而已又不是不要你了,婚礼什么的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假把式,不会影响到我们任何,我们在这儿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我一样会对你好。况且我迟早要成婚,我不跟别人成难道跟你成?”
说到这,玄濯顿了下,心头微微酸软,声音也不由好转几许,“我要是能娶你的话,我肯定早就娶了,可你想想你有什么?你有什么配得上我的?”
“……”
弦汐沉默着。
是,她什么都没有。
可她原本也有些的,虽然对玄濯来说压根不值一提,但那几乎就是她的全世界。
都被玄濯毁了。
见她不语,玄濯以为说动她了,不禁好了颜色握着她的手揽住她,“你放心,虽然我不会娶你,但我会一直对你好,甚至比以往更好。我跟涂山成婚后就跟她待两个月,然后马上回来陪你,好不好?”他在弦汐额上亲了下。
弦汐一瞬间有点想吐。
这亲吻她的唇也可以亲吻别人,拥抱她的手臂也可以拥抱别人。
……这也太恶心了。
这也太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