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纱衣他还没给弦汐穿上呢。
并没在意玄濯眼底的不耐,祖伊径自道:“我也觉得涂山庾不错,要不就她吧。”
玄濯微一皱眉:“我又不是明天就死了,这么急着让我成婚干嘛?”
“过生辰呢,什么活啊死的,真不吉利。”祖伊淡然道,“涂山庾不是挺符合你要求的?比你年轻两百岁,相貌也是一顶一的漂亮,涂山族长公主,也是下一任族长,位置够高,配得上做你正妃了。至于话少……我看她也不像多爱说话的样子,冷冷清清的。”
玄濯侧目瞥他:“我怎么觉着父王你倒是比我更满意她,不如你把她娶了算了,就当是为天族妖族两界和平做贡献。”
祖伊倒也不气:“涂山庾的年纪跟我差了一个你,我娶她,我还要不要脸了。”
玄濯脸色僵了下。
默然少顷,他生硬道:“差几百岁而已,怎么就不要脸了。”
“重点又不是岁数,是涂山翎那老妖尊要跟我拼命。”祖伊道,“别跟我贫,你和涂山庾的事就这么定了,回头你带些东西去一趟涂山,跟涂山翎商议商议这码事。”
玄濯:“不去。”
祖伊神情一寒:“你在违抗我?”
玄濯眸光疏冷:“我对涂山庾没那意思,况且就现今这局势,我娶她跟娶个祖宗有何区别?”
与涂山联姻,主要目的不过是想借涂山之力稳定妖族,这也意味着他婚后大概率要在某些方面对涂山庾妥协。
这对他来说还不如直接灭了妖族来得实际。
两相对峙良久,终是凤祐先看不下去:“君上,玄濯他要是实在不喜欢……就算了吧,这事也强求不来。”
祖伊却对玄濯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迎娶涂山庾,要么跟你藏的那个小东西断开,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
“……”
如果不是尚在宴席上,玄濯真想掀了桌子朝他吼一句“他爱娶谁娶谁少来管他”。
他盯着手中杯子,气极地深吸几回,什么也没说便再度离开座位。
这一次,是当着一众神官的面走出去的。
黑着脸走过长长一段路,回到东玄宫。
宫人离着老远便感受到那股极度不快的气息,是以开门时,皆垂首屏息,不敢多看一眼。
玄濯甚至没耐性从宫门慢慢走到他安置弦汐的偏殿,一个闪身便抵达偏殿对面。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弦汐也正安静地站在殿门口,望向这边。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那总是半阖的眼眸微微亮起,漾开柔婉温软的笑意。
玄濯看着她,怔忪一瞬。
——弦汐打扮起来,竟能漂亮成这样。
原先的她,生长于山野间,就像是刚从蚌壳中挖掘出来,未经雕刻的珍珠,朴实而纯粹的美着;而今装点一番下来,如同将珍珠嵌在了金钗银台上,靓丽得炫目。
就该这样金贵地娇养着才对。
玄濯想道。
心里的躁动蓦然平静下来,转变为一种奇异又绵长的暖热。
然而不过半秒,又成了浓重的欲。
视野中,她额心盛放的红莲,眼尾晕开的薄雾,樱唇一点朱红,无不刺激着他波涛未平的念想。
那强行压制住的火复又熊熊燃烧起来,玄濯的目光几近是钉在了弦汐身上,顺着围栏走势一步步逼近她。
发现玄濯回来之时,弦汐本想高兴地跟他打个招呼。
可胳膊刚举起来一半,她就感觉玄濯似乎不太对劲。
那贪婪渴望的目光越来越近,弦汐稍稍后退,忽然很想关上门。
手刚搭上门框,她便被猛然箍住腰肢!
“等一——”
砰!
殿门关合,挡住一切声音。
第32章 嫂子,你好香
天宫永远是明亮温暖的。
因此,弦汐也分辨不出,究竟过去了多久。
红纱衣破碎地挂在身上,似在无声倾诉一段疯狂靡乱,她动了动腰部以下几乎失去知觉的肢体,难以抵抗的酸痛感令她不禁微微蹙眉。
肚子好涨。
弦汐难受地哼哼两声,推推玄濯揽在她腰间的结实手臂,嗓子如同被砂纸磨过一般:“玄濯,出去……”
贴在她背后的玄濯睁开眼,眸色一片清明,闻言,一手向下,摁了摁她鼓起的小腹。
仿佛怀胎四月。
“额……”被摁出了奇怪又粘腻的声响,弦汐眉心锁得越发深,挪动着想脱离他。
看她着实难受,玄濯便也退出来,将她翻了个身,正对着他。
他在弦汐细嫩的脸颊上亲了下,道:“我带你去泡澡?”
弦汐舒出一口气:“好。”
玄濯召来寝衣给两人套上,随后抱着她走向内殿。
内殿往下一层,是百米宽的温泉浴池,水呈奶白色,花瓣浮动,蒸腾出暖而淡的清香;水池两边雾箔飘荡,帘后分别坐着一排仙娥,吹笙弹琴,轻歌曼舞。
玄濯下了池子,靠着石壁坐在一边,让弦汐坐在自己腿上。
——泡进池子的那一刻,身体的种种不适霎时消散,弦汐闭着眼偎在玄濯肩头,感觉骨头都要被泡软了一般。
这个水,好舒服。
她想,玄濯平时就是在这里泡澡的吗?
他可真是会享受。
安心泡了会澡,弦汐忽然想到一件事,抬头对玄濯说:“玄濯,我还没送你生辰礼。”
玄濯抚着她光洁的背,悠悠道:“不急,等宴席结束了,我带你回清漪宗,那时候你再给我吧。”
“好。”
弦汐应下,却没有继续放松地泡澡,而是眼眸向上,凝神看着玄濯。
愉悦消退后,一股不安定感自心底升起,渐渐蔓延开来。
这股不安定,大抵是前些日子的分离埋下的种子。
他现在又出现在她身边了。
这次,还会再离开吗?
虽然玄濯解释说,他那句话并不是不会再来找她的意思,但弦汐觉得他那时兴许当真就是那么想的。
心口空落着,她消沉地垂下眼。
是不是真的又如何……玄濯会离开她一次,也会离开第二次,第三次;就像前些天的离去,不久前的离去。
许是因为先前跟他的亲近来得太过突兀,让她没多思考便接受了一切,甚至误以为能跟玄濯一直这样相伴下去。是以直至分离,她才意识到自己跟玄濯的参差——
她跟玄濯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扎根于地的树,他是翱翔于天的龙。他随时会走,她也根本做不了什么,连联系他都没办法,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接近或者远离。
玄濯想不想找她,全凭心情决定,而他的心情,向来很难猜。
因着这个认知,从今夜的起端到现在,明明玄濯近得触手可及,弦汐却感觉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玄濯在屏障那头,她触摸不到,他也随时都会离开她。
弦汐想,她或许该克制一下对玄濯的感情了。
她不喜欢飘摇不定,只喜欢在一个地方定居,深扎,然后一成不变。
玄濯给不了她这种感觉,她也……不会奢望。
况且,玄濯貌似不喜欢用情太深的人,之前提起帮他三弟弟跟雪兔分开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不耐烦。
弦汐这般想着,从玄濯腿上坐起来,离他远了些。
还是少依赖他一些吧……
察觉到她的动作,玄濯淡淡问:“怎么了?”
弦汐静了一阵,说:“那天,你用石头打我,其实我很疼。”
玄濯睁开眼:“怎么,要我给你道歉?”
“不是。”
弦汐回首,专注地看着他,“你用石头打我,我并不怨恨你。”
她静默许久,道:“因为我爱你。”
“……”
约莫是心底那一点点侥幸在作祟,弦汐望着玄濯的面容,迟疑而轻声地问:“你……喜爱我吗?”
玄濯没有马上回答。
他那双金瞳一眨不眨地注视她,无机质的颜色冰冷又淡漠,看起来没有蕴含丝毫情感。
弦汐忽然觉得,她不该问这句话。
说出口,只会伤到自己。
于是她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
“你不喜爱我……也没关系。”她说,“我不会责怪你。”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在对你做什么吗?”玄濯突然开口,面色淡漠依旧,“——我对你做的不是好事。”
弦汐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