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霞盯着常胜看了一会,蹲下身子捧住了一张狗脸,“你不会也是妖吧。”
对上狗狗清澈的目光,说完自己都笑了。
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妖,能碰见一个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
殊不知在她专注看狗的时候,有一只圆滚滚的白色毛绒身影顺着狗尾巴滑了下来,大摇大摆顺着门帘缝隙钻了进去。
遭受埋伏身上受的擦伤倒是都好了差不多了,唯独几处算得上致命的伤恢复的较慢。
宋观清不比郭文霞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在打斗中知道如何避免伤到要害。倘若不是有修复的能力,怕是早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晚间宋观清送走前来探望她的戎卿云,便简单擦洗上了床准备早些入睡。
青九躺在床内侧目不转睛盯着她看,这一天下来几乎都是如此,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睡下后青九自然地躺进宋观清臂弯,胳膊环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听到平稳的呼吸后才缓缓闭上眼睛。
半圆的月亮高高悬挂正当空,云雾半笼如薄纱,朦胧罩着万物。
熟睡中的女子陡然呼吸急促起,像是被什么梦魇住了般痛苦的揪住被子,胸膛剧烈起伏的大口喘息下依旧不解窘迫,颈侧暴起的血管以及逐渐发乌的唇彰显着此刻的难受。
“子舟!子舟!”青九第一时间睁开眼,拍着宋观清侧脸一声声呼唤着,时不时俯下身听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子舟,你醒醒!醒来就好了!”
挣扎停了,宋观清迷茫地睁开含着水雾的眼眸,肺中一阵阵抽痛,像是有一双大手紧紧捏着,不给它任何扩张呼吸的机会。
“我……”
不等宋观清说完,青九捧着脸吻了上去,敲开了唇齿一口一口往里渡着气。
暖洋洋的气流顺着滑入体内,沉重的四肢渐渐恢复轻盈,如同久旱逢甘霖般。
宋观清眯起眼睛,抬手摁住了青九脑后压向了自己,主动索取着更多。
待到意识回笼,宋观清碰了碰自己刺痛的唇,再看举着铜镜欣赏自己肿大一圈嘴巴的青九,难以想象刚才竟然强迫了青九。
宋观清忍着唇上被青九着急咬了一口的疼痛,心虚地问道,“你的嘴没事吧?我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就……”
青九放下了镜子,顶着肿胀的嘴巴冲宋观清努了努,“肿了。”
宋观清脸上写满了愧疚,碰又不敢碰的,两手在边上纠结地抓着褥子,“天亮我去找军医要些清凉消肿的膏药来,下次我若是再失控,你就推开我。”
“为什么要推开子舟?”青九歪了下脑袋,凑过来往宋观清怀中一靠,“子舟亲我亲的好凶,就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我很喜欢主动的子舟。”
青九的视线停留在宋观清下唇的细小伤口处,“只是刚刚子舟一直在向我索取真气,太多了你会受不了了。”
舔了舔唇,“现在清醒了,还能像刚刚那样吻我吗?”
红晕迅速从脖颈蔓延,宋观清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眼神游离躲避之际青九以及迫不及待扑了上来。
折腾了好一通差点没把持住,宋观清好说歹说才草草了事。
青九衣衫半解露出光滑的脊背匐在她身上,侧耳贴着宋观清心口的位置,将人抱紧了几分。
得了空,宋观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突然间我就没法呼吸了。”
青九缓缓垂下眼睛,内心纠结挣扎一番后,抬起头认真看向宋观清,“子舟,我跟你说实话,你不要害怕。”
青九很少会是这副样子,直觉告诉宋观清事绝对不小,提前给心理做好了准备。
“其实落水那次你已经死了,我找到你时心跳已经停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害怕极了。”青九湿润了眼眶,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微微颤抖的嘴角是内心不安的写照。
闭上双眼忍耐身体的颤抖不安,强行回忆悲伤的经历。
青九握住了宋观清手,感受到温暖的体温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它们说内丹只是能延长人的寿命而已,并不能起死回生,但我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我的内丹喂给了你。”
“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我快要绝望不知岁月流逝,你醒了,再次听到了你的心跳。”
宋观清怔怔看着泪流不止的青九,喉间像是哽咽了块东西。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青九低下头胡乱抹着脸,“我想只要你好好活着,不需要知道这些令人害怕的事,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容易乱想。”
已死的冲击对宋观清来说不小,掌中是青九冰凉的手,暂时给了她安抚。青九已经难过成这样,她不能在乱了阵脚,镇定的询问道,“那我刚才的反应是因为无法维持我身体的运转了吗?”
“你的身体靠着我的内丹维持着活动,但只要受伤内丹的能量会先去治疗伤口,伤的越重恢复起来便越痛苦。”青九再次靠上宋观清胸膛,就像无数次深夜中反复确认对方心跳,“所以子舟,不要再受伤了,我不想看见你痛苦。”
像是为了验证青九的话般,一连几天的晚上宋观清是被窒息憋醒,一瞬间回到了落水时泥沙充斥口鼻,无法呼吸的痛苦中。
每每被青九焦急的喊醒,宋观清就像从水中被捞起汗淋淋。身上的几处伤口虽在缓慢的愈合,宋观清却变得格外疲惫。
嘴上不说,心中格外抗拒夜晚降临,那将意味着她要饱受折磨。
梦中再一次袭来的窒息令早有准备的宋观清在瞬间睁开了眼,侧着身如虾米的蜷缩起身体,小口呼吸平复窒息带来的身体上的恐惧。
反复的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等伤口好了便能恢复正常。
身后贴上个颤抖的怀抱,将宋观清牢牢圈在自己掌控之下,掰着她下颌不容拒绝地一口口渡入真气,一滴滴泪砸在了宋观清脸颊。
再次能正常呼吸,宋观清的眼中因为痛苦而布满了红血丝,无法聚焦的双眸虚无地盯着一处。
大口呼吸缓过神来的宋观清轻拍了拍趴在身上一动不动的青九,刚喊了声青九像是应激般激动揪住衣领,“不行!你不能放弃!你不能丢下我!”
宋观清指腹擦着青九脸蛋,“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放弃?”
“我都知道,每晚你都很痛苦,是我强行让你活下来,让你遭受了这样的痛苦。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永远的陪在我身边。”青九额头抵在宋观清肩膀,“你要好好活着。”
自责的小蛇眉眼拉拢,固执又倔强的模样落在宋观清眼里格外可爱。
宋观清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惹得懵懂的青九含着泪哀怨地看向她。
“我怎么会放弃呢,是你给了我再一次生命的机会,不管有多困难痛苦,我都会坚持下去。”哪怕憔悴的面容也阻挡不住宋观清的温柔,亲昵地抚摸着青九后颈,“我答应过你,要一直一直陪着青九。”
青九眼泪汪汪,悲伤哭,喜悦也想哭。
用力地点头,“要一直一直陪着青九。”
第六十五章 春天到了,蛇到了发情的季……
“再转一圈我看看呢。”青九睁着大大的眼睛,双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扬了扬下巴,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宋观清听他的意见又转了一圈,无奈且纵容的让他看了个清楚明白,“身上的伤都好了。”
青九手脚并用扑过来抱住了宋观清,拦着不让她穿衣裳,柔软的脸蛋稀罕不行地蹭着宋观清腰间细腻紧致的皮肤,“都好了,晚上睡觉就不会再难受了。”
毛茸茸的头发搔的痒痒的,宋观清捧着他脸蛋不让乱动,笑道,“好了,真要把衣服穿起来了,待会有人掀帘进来,就全看光了。”
青九傻乎乎点头,“对对,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只有我能看。”
半个月的煎熬下来,宋观清的身体终于恢复,她与青九同时松了口气,刻苦铭心的痛楚令宋观清更加坚定了日后不可以身犯险。
同时也让宋观清明白了件事,她的寿命取决于体内内丹,而内丹是青九凝结,是不是说明只要青九好好活着,她便能好好活着。
宋观清对生命的事想的要比青九多的多,也曾询问过青九对此事了解多少,可惜的是青九知道的并不多。
“我等会要去郭将军那儿一趟,你要跟着我一同前去吗?”宋观清问。
小蛇向来是如影随形跟着宋观清,特意那么一问绝不是宋观清多此一举,而是郭文霞知道青九是蛇妖后,总是忍不住好奇心打量观察。青九本就不喜欢行军人身上的血腥味和戾气,每每见面总是要呛上两句。
郭文霞的毒舌是在军营中骂出来的,青九这条竹叶青的毒可比不上她嘴毒,几次怼的青九气呼呼躲在宋观清怀中生闷气,单方面梁子越结越大。
青九扣着手指纠结片刻,果断变回小青蛇钻入宋观清袖中,细细的尾巴尖拍了拍,意思是它在袖子里呆着。
宋观清去找郭文霞主要是想询问古月国的事有无进展,哪怕并未和她提起具体事宜,从古月国骚扰边境的频率来看对方应当是怯懦了,具体是何种原因那宋观清就不得而知。
前往主帐从守门的护卫那儿得知郭文霞并未在内,而是跟戎领队去后头的沙地上比试去了。
军营中闲来无事的消遣就那么几个,比试算是里头比较有意思的一项,宋观清偶然几次路过沙地,每次都能看到有人在上头对打。
郭文霞和戎卿云的比试,宋观清来了兴趣。
还未到地方,欢呼先传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擂台围的水泄不通,场面好不热闹。
听闻动静小蛇好奇地探出脑袋,赤色的圆眼盯着擂台上蓄势待发的两人,尾巴晃了晃,跟着兴奋了起来。
有人看到宋观清来,主动让开了一条道,将前头最佳观赏的好位置留给了她。
宋观清在南境士兵心中的地位本就不低,加上宋观清孤身一人敢去救她们的将军,义气和胆识无人不佩服,可想她们对宋观清是如何的尊重和崇拜。
恐怕文官中能在南境受到如此待遇的,也就宋观清一人了。
擂台上气氛焦灼,台下是互相欣赏的上下级,到了台上只剩下对手,打赢对方才是首要的事。
宋观清拢袖站在下方,专注看着台上缠斗的二人,实战经验或许没有两位经验丰富,但看招式还是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郭文霞常年在南境磨练,自身的能力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戎卿云作为后起之秀,能与她过上十招才被打下擂台,已经受到了不少欢呼。
沙地上爬起来的戎卿云擦着嘴角,一众欢呼闹腾中宋观清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如同走出困笼的野兽,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让宋观清有种莫名的感觉,戎卿云并不属于规矩繁多的京城,或许有一天她她会凭借自己的才干被留在南境也说不定。
郭文霞利索的从擂台上跳下,一把拉起戎卿云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土,灿烂的阳光下笑容明媚开朗,“不错!不错!”
谈笑间郭文霞注意到了伫立在人群中的宋观清,不知是不是她的衣着打扮和周围身穿粗布软甲的士兵不同,还是身上恬静淡然的气质太过于独特,往往一眼就能留意到她的存在。
郭文霞过来前先看了看宋观清身上有没有缠着什么,没瞧见那抹绿色才走了过来,接过士兵递来的帕子擦去汗水,“你怎么出来了?那条小蛇没缠着你?”
小蛇在袖子里不满地扭了两下,在宋观清抚摸下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
“是想去找你的,听说你在这里和戎领队比试,就顺道来凑个热闹。”宋观清弯起眼睛,独属于文官身上的气质衬的郭文霞行为举止规矩了几分。
她边往主帐走边说道,“我知道你来找我的原因,我已经把古月国的相关事情呈给圣上了,南境到京城哪怕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半月的时间,来来回回最起码得春天了吧。”
宋观清心中有了个大概,问道,“依你看,圣上会如何对古月国?”
“圣心哪能是我等能揣测的。”郭文霞官腔打完哈哈,话锋一转,玩笑的低声说道,“不过我觉得啊,古月国怕是要遭殃了。”
宋观清疑惑地看着她,等待接下来的回答。
郭文霞单手叉腰,甩着毛巾扇风解热,“古月国的大公主突然病重,二公主乖戾,国主又年迈,估计不用咱们动手,内部就能先闹起来。”
事实证明郭文霞在局势洞察方便有着极强的敏锐,没到半月的时间古月国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国主死了,本该继承皇位的大公主因病暴毙,二公主在群臣的再三推举下只得登上国主之位,统治古月国。
而这位二公主登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扫平了内部反对之声,转头向元凤发出了投诚。
第二年二月,宋观清接到了从京城而来的传召旨意,传唤她前往京城复命,而戎卿云暂留南境协助郭文霞处理后续事宜。
回京的途中会路过清河县,圣旨不可为,宋观清无法在清河县内停留,只能借着路过远远看上两眼聊表对家乡的思恋。
“子舟,那边就是清河县了,那座山峰是西岭。”青九从后抱住了宋观清,下巴搭在她肩膀处一同往车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