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身体太过于疲惫,宋观清在戎卿云搀扶下上了驿站二楼,余光正巧瞥见楼下带着轻伤护卫准备出门的郭文霞。
宋观清哑着声音问,“她去干什么?”
戎卿云往上架了架宋观清,扶着她后腰,“郭将军说那些黑衣人不会跑太远,要去追她们的踪迹。”
宋观清点头,郭文霞的经验要比她丰富的多,既然她觉得能追,那便去追吧。
安顿好宋观清的一切,戎卿云才轻手轻脚推出房间,在房门口站了一会,懊恼后悔地揉了把脸。
宋观清知道遭遇袭击和自己受伤一定让小蛇和仓鼠吓坏了,一路上两个小家伙抱着她的手腕就没松开过,有千言万语要同她说。
“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钻出的小蛇立马变回人形,死死抱住宋观清腰,侧脸贴在她胸口听了片刻。
很快,宋观清感觉衣料湿润,再一摸青九脸蛋上水淋淋。
宋观清浅笑道,“哭的小脸都花了。”
蹲在旁边让位置的元宵一听哇一声嚎了出来,挤过去也抱住了宋观清。
与青九默默流泪不用,元宵仰着脑袋,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一股脑的将心中的害怕担忧倾诉出来。
“好多血,呜呜呜,宋大人,呜呜呜,你流了好多血!”
宋观清轻拍着两个吓坏的小家伙,明知道应该安抚情绪,但身体控制不住的疲惫,动了动身子靠在了床头。
气息飘忽。
“押运军饷难免会遭到劫匪或是敌方派来的刺客,这些都是常事。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青九揪着她衣裳用了些力气,赤色的瞳孔闪过恨意。
宋观清缓了两口气才继续说道,“不哭了,都不哭了,多亏了你们的保护,我才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
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我有点累了,得睡一会,你们也上来睡觉吧……”
青九猛地抬起头,又将耳朵贴紧听着心跳,发现宋观清只是靠着枕头睡着了,骤然松了口气。
不论是蛇还是仓鼠,对气味的感知要比人敏锐的多。哪怕宋观清的伤口进行了及时的止血处理和包扎,在他们嗅来依旧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青九捏紧了拳头,瞳孔竖起,难得正眼看向抽嗒嗒抹眼泪的元宵,“走不走?”
元宵三两下把脸打理干净,咬着唇点头,“走!”
除却之前青九刻意的入梦干扰,宋观清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不清楚是不是受惊和失血过多,竟是陷入了无法逃脱的梦魇。
梦中是满地流淌的鲜血,无法凝固的血液染脏了长靴,随处可见堆积起的尸体透着无端诡异。
越往前走雾气越浓,直觉告诉宋观清前方有谁在等着她,必须要尽快找到。
伴随着焦急的心,她在血泊中奔跑,带起的气流吹散浓雾。
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她看到了堆积成山的死尸上坐着个青衫男子,乌黑的长发随风摇曳,朦胧的月光笼在他身上格外的寂寞。
宋观清怔怔站在下方仰视着他,到嘴边呼之欲出的名字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喊出口。
忽然男子感知到了什么侧过了头,月光下那双赤色的瞳孔泛着幽幽冷光。
是野兽的眼睛,是她不曾见过的青九。
噼啪——
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米色的床帘。烛台立着的蜡烛又一声爆响,宋观清转了转眼珠,从过于真实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梦中的青九那么陌生,那么遥远,仿佛随时会离开她身边。
宋观清焦急地往身边摸了个空,心一点点沉了下来,无措地喊道,“青九?”
无人回应。
宋观清撑着身体坐起的动作一顿,迟缓地侧头看向一侧包着纱布的手臂,微微睁大眼睛。
扯开满是药味的绷带,光洁如初的胳膊竟是找不到半点刀痕,无半点不适。
宋观清恍惚连忙下床要去确认昨日是不是恶梦,余光瞥到了窗下桌子上的一抹青色身影。
小青蛇盘在桌子上安稳的睡着,而向来看见青蛇跟看见鬼似的仓鼠,竟安然靠着青蛇身躯,瘫着皮肚呼呼大睡。
两个小家伙昨晚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灰扑扑脏兮兮的,仿佛在泥堆里滚过似的。
宋观清走到窗前,正打算抱起它们去床上,开敞透气的窗户下正对着的是驿站门口,看到了纱布缠身的护卫闲谈着。
“你听说了吗?昨晚上郭将军带领去周边寻黑衣人踪迹的小队,在咱们不远处的林子内发现了她们的尸体。”
“说笑的吧,那些人我不是没交过手,怎么就能死在林子里?难不成碰到了什么野兽?”
“我也不清楚,就听回来的姐们说了一嘴,说是郭将军不给多言。”
“真要像你说的那样。” 那人四处看了看,搓了搓胳膊,“咱们快些启程才好,免得被不知名的东西盯上。”
昨夜是真的遇袭,受伤了也是真,胳膊上的伤一夜之间恢复如初更是真的。
宋观清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再次摸了摸已经没有任何疼痛的手臂。
打湿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它们身上的灰尘,小蛇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吻部蹭了蹭宋观清手指,换了个姿势趴着继续睡。
而仓鼠被捯饬来捯饬去连眼睛都没睁,任由宋观清擦拭着身上的毛发。
虽不知道昨夜去干了什么,但想来两个人是累坏了。
刚将两个小家伙擦拭干净,响起了敲门声,宋观清扯着被子一蒙遮住了趴在床上睡觉的小蛇和仓鼠。
来的人是郭文霞,一夜未睡眉宇中透着疲惫,单手搭在腰间的配刀上,懒散地靠着门框。
先打量了宋观清的脸色,对比昨夜苍白毫无血色的虚弱状态,今早上气色可谓再正常不过,完全不像是受伤失血过多的人。
疑惑只在心头划过,并未生根发芽。
亲眼看着伤深到骨,听着医师说再无痊愈的可能,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能一夜之间痊愈的奇事,就连宋观清自己都心生疑惑。
事情太过于蹊跷和诡异,宋观清不打算对任何人言说。
郭文霞脚尖勾着绣花凳一拉,坐下道,“昨夜我带人去追那群人的踪迹,你猜发现了什么?”
宋观清,“这我怎么猜得到。”
郭文霞勾起唇,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就在这儿往东的林子里,我发现了那群人的尸体。这些尸体并非被人所杀,经过检查发现她们身上有蛇和鼠咬过的痕迹,并且也在周围发现了蛇和老鼠活动过得踪迹。”
宋观清心尖一动,忍住了看向被子的眼睛,念眸低声说道,“竟有这样奇怪的事。”
郭文霞,“宋观清不惊讶吗?”
宋观清捏了捏衣摆,“如此奇怪的现象自然是令我诧异,只是昨夜经历了那么多,我已无力再反馈些什么。”
郭文霞眯起眼睛,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最终起身。
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宋观清道,“昨夜砍伤你的黑衣人手上,也有蛇咬过的痕迹。”
纤长垂下的睫毛遮住了宋观清的眼神,她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并不给予回应。
郭文霞轻笑一声,似乎在告知这句话之前,就做好了不需要宋观清回答或解释什么的准备,敲了敲门框,“宋大人,不管发生什么还需赶路,尽快收拾好东西下来吧。”
依旧没应声,待到确认郭文霞真的远离,宋观清长长舒了口气。
第六十章 “这是你养的…………
隆起的被子耸动了两下,小蛇挪动着探出扁扁的三角脑袋,圆圆的眼睛忽闪了两下,慢吞吞将脑袋搭在了宋观清膝上。
焦褐色的尾巴灵活卷上宋观清手腕,带着她的手来到自己跟前,身子一歪露出浅白色的肚皮,意味明显。
宋观清向着它喜好从头捋到了尾,“我有话要问你。”
本舒服眯着眼的青蛇忽然睁圆了眼睛,扭头要跑已经来不及,被宋观清捏住了七寸只能乖乖趴着,讨好地吐着信子。
被响动吵醒的仓鼠艰难从厚实的被褥探出半个蹭炸毛的脑袋,一听宋观清语气不对,机敏地轻手轻脚缩了回去,只露出两个半圆的耳朵偷听着。
变回人形的青九一改往日柔软无骨的姿态,腰背笔直坐在床边。双手不敢乱摸送宋观清,便老实搭在膝上,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弯起的眼睛亮闪闪的。
宋观清无意打马虎眼,直截了当的问,“林子里死掉的黑衣人是你和元宵做的吗?”
青九先是抿唇不说话,观察着宋观清的表情,瞧着人没动怒的迹象,含蓄地点了点头。
哪怕是猜到了是它们所为,正当得到确切的肯定,宋观清依旧不免生出恍惚之感。
那群黑衣人的实力宋观清再知道不过,护卫队和她们对拼不过五五开的胜算,打了个平手无结果才收手等待下一次机会。
筹备阻止一支精良的队伍需要耗费的时间和金钱可想而知,竟就不到一晚的功夫被悄无声息的解决。
宋观清不止再次对青九的能力有了认知,看似人畜无害的元宵竟也有着超乎想象的攻击性。
青九快速眨巴着眼睛等待宋观清开口,背在身后的细长手指往被褥里摸着,强势扯着仓鼠的小短腿要把它拉出来一起挨批。
“有没有受伤?”宋观清问。
青九顿时松开了手,顺带把被褥边缘摁严实。摇头的同时往宋观清身边挪了挪,脸颊小心翼翼搭上她肩膀。
“不止我和蠢鼠,还拜托了其他同类来帮忙。”青九动作一顿,表情空白了一瞬,难以置信探出舌尖感受了一番,不确定道,“子舟,我怎么闻不到血腥味了。”
艰难从被子里爬出来的仓鼠耸了耸鼻尖,兴奋地吱吱吱好几声,才恍然回神宋观清听不懂。
连忙变回了人形,兴高采烈道,“大人身上的味道变得和从前一样健康了。”
这也是宋观清困惑的地方,纱布下是光洁如初的皮肤,活动丝毫没被影响,甚至让她有一瞬间以为受伤不过是一场梦。
宋观清,“一觉醒来就恢复了,我以为你们会知道原因。”
青九眉宇舒展的笑容格外漂亮,抱住宋观清使劲蹭了蹭,“不管是什么原因,身体恢复就很好。子舟,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满身是血虚弱的样子,我有多害怕。”
元宵是不敢抱着宋观清庆祝,不然那条占有欲极强的坏蛇怕是又要张牙舞爪。跪坐在宋观清身侧,腼腆笑着说道,“以后遇到这种事,大人就躲的远远的,让我和青九来就行。”
收拾好下来恰好车队整装完毕,原本是想找辆马车让宋观清乘坐,奈何靠近南境之地人烟稀薄,好不容易找来的灰土土板车一侧的轮子还缺了一块,滚起来一颠一颠。
宋观清胳膊没事却不能告知大家,裹着纱布装作虚弱的不说话,在特殊的关爱下只好坐上了后搭建起简易遮阳的板车,一颠一晃的跟随大部队前往目的地。
对此宋观清倒还适应良好,藏在袖子里的小蛇和仓鼠状态就不太妙了,两个小家伙趴在板车边缘干哕,怕是没坐过那么晃的东西。
夜间遇袭的事给大家伙提了个醒,路上不敢懈怠脚程,比原先要快两天抵达了南境。
南境之地满目深绿,方圆几十里不见一户人家,林中百步一站岗,千步一哨亭,守卫严格。
光是抵达大本营的路上队伍便进行了三四次搜查,确保无可疑人员和可疑物品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