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载月疑惑地看向袁常足,“师兄,你的身体……?”
“我好不容易攒下的肉在灵池里泡了一圈,就全没了,现在终于养回来了一点,”袁常足痛心疾首得像是损失了大半身家,他不愿再谈此事,激动地开口说道,“师妹,你知道一颗五行三通果价值多少吗?我拜入师尊门下,这些年得来的月俸,都买不起一颗完整的五行三通果!这可是能治异魔,保灵台清明的仙果啊!莫非你是师尊准备收下的亲传弟子?”
江载月也没想到这小小一颗果实的价值竟然这么大,那么药效比一颗五行三通果强得多的清心丹,还有那比清心丹更补益的海怪肉……
她问出了心间的疑惑,“袁师兄,庄长老为何将如此珍贵的五行三通果给了我?”
袁常足顿了顿,有几分感慨,却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敬佩地看向她。
“师尊如此看重师妹,一来应该是因为师妹昨晚始终能保持灵台清明,不受魔植蛊惑,也没有被异魔侵染,二来应该是赞赏师妹向道之心,实在坚决。昨夜的那一遭魔植爆发,连我都中了招,除了师妹,其他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如今都被送回了弟子居。师妹竟然还愿意留下,继续看护灵田……”
江载月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我睡了一天?把回弟子居的时间也睡过去了?”
袁常足和她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才终于消化了,她不是不想回弟子居,而是睡过了头的事实。
他违心地安慰道,“师妹,这也是……因祸得福啊!师尊看重你,说不定熬过了这两月,真就准备了收你为真传弟子,到时说不定我就要喊师妹一声师姐了。”
袁常足的脸上戴上了笑容,江载月却没有和他开玩笑的闲心。
“师兄,庄师叔是不是说,会把任务完成的奖赏提前全部结清,师兄可以现在把灵石给我,再送我回去吗?”
袁常足这回可急了,“师妹,你要想清楚啊。师尊如此看重你,你若是现在走了,就错失了千载难逢的拜师良机。”
想到了他们之前谈论的拜师人选,袁常足的面色一变,瞪大着眼睛告诫道。
“师妹,我之前和你说的——”他压低声音道,“拜师宗主之事,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我回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宗主如今,已经不是和我们修同道的人修了。”
袁常足眉间的皱纹快要凝成一个“川”字,他用着恫吓般的语气,一字一句沉声道。
“宗主现在,修的可是天道。”
江载月沉默了一下,就这?
如果不是怕说出来会被打死,她也很想告诉袁常足,她现在修的,估计,大概,可能就是袁常足口中的天道。
而且她真心觉得她长出来的透明触手,看上去比袁常足皮肉分离的神魂,还有庄长老夜晚稻草人般的存在,看着正常多了。
“师兄,我意已决,您还是送我回去吧。”
袁常足又劝说了几番,见江载月的态度实在坚决,他也只能长吁短叹了几声,就像是错失良机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她包好了任务报酬的一大袋灵石,提出将她送了回去。
一路上,袁常足喋喋不休,即便是到了弟子居,远远看见她洞府的地方停下,也还是没有放弃将她劝说回去的动作。
江载月呆在袁常足类似于庄长老缩小版的绿叶行舟上,一路上行舟摇摇晃晃的,愣是被颠出了一种海上晕船的恍惚感觉。
而当她回到自己的屋舍门前,看到两道门神般堵着她门口的人影时,江载月差点以为自己回错了房子。
“江姑娘,许久不见。”
额头上墨黑如蛇般的家纹比初见时消淡了几分,身形依然高大笔直如松的男人低下头,郑重地向她打了一个招呼。
江载月从脑海中飞快找出了与这人有关的记忆。
这位不就是她在法剑门里救过,还给了她冰魄针的五三哥吗?
不对,现在不能喊他五三哥了,佘临青的精神值都涨到六十了。
不过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她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警惕。
这人特意在她家门口蹲等她,不会是为了要回给出去的冰魄针,或者是向她索要与“心医”有关的传承吧。
江载月脑子飞快转动着,恰当表现出几分适当的欣喜与惊讶。
“佘公子,你的……”
察觉到佘临青身旁另一人的存在,江载月话头一转,“旧疾可是好转了?为何会来此地?”
佘临青点了点头,冷若冰霜的面容没有泄露出过多变化之色。
“我的旧疾,虽有好转,却无法根治,家中长辈让我拜入宗门后,再去寻一位与我有相似旧疾的族兄,我打听到了族兄的屋舍可能在这附近,便想来此地查看。”
江载月听着佘临青说话,感觉到投注在她身上的另一道目光如实质般让人难以忽视,她的目光忍不住投到佘临青不远处的另一人身上。
“不知这位是——?”
白衣青年一眼看去不算太过瞩目,但他的面容如玉石般温润生光,未语先带三分笑,让人一见便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
他笑吟吟地站在佘临青身后,原本的存在感不算太强烈,但一旦被注视到了就很难被忽略。
“薛寒璧,我与佘兄同道而行,故来凑个热闹。江姑娘不会介怀吧?”
青年的声音清雅中正,是很难让人生出恶感的类型。
但是江载月发现,她看不到这人的精神值。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她在心里默默拉响警报。
偏偏佘临青还认真介绍道,“此次入宗,薛道友也帮了我不少忙。他是世家出身,也有与我相似的旧疾,不知江姑娘能否帮忙看看他的病症?”
薛寒璧微微挑眉,“哦,江姑娘还会看病?”
佘临青一板一眼解释道,“江姑娘,便是我之前说的,在法剑门里救了我的……”
江载月心中陡然吸了一口凉气,佘临青的嘴莫非是个漏勺?什么都能和别人透露?再说下去她之前编的心医的谎,可就要在更多人面前圆了。
眼见连袁常足都忍不住驻足倾听,江载月当机立断道。
“佘公子,这等要紧之事还是改日再叙吧。我刚从庄长老的灵庄回返,精力还有些不济,不方便待客。”
说完,她转头对袁常足道,“袁师兄,今日多谢你送我回来。如果没什么要事,你就先回去吧。”
支走袁师兄后,她想关门回府,薛寒璧站在门边,却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乌檀匣盒,放到了她的面前。
“我准备了一点薄礼,不成心意,还请江姑娘收下。”
她是会被区区薄礼收买的人吗?
江载月心底冷笑一声,她的眼神没有动摇,即便是看着这位薛公子的手即将被门夹上,也没有半点停手的迹象。
薛寒璧仿佛体力不支般地晃了晃手上的匣盒,匣盒里隐约发出清脆的,仿佛玻璃珠子撞响的声音。
等等,这个声音……江载月陡然想到了她不久前在井下得到的那几颗灵晶珠子,她藏到现在都不舍得动用。
这里面装的不会是……?
江载月关门的动作猛然止住,原本冷得像杀了十几年鱼的心脏,顿时多出了几分医者仁心般的担忧。
没有显示出精神值的,就一定是坏人吗?
有没有可能是主动送上门来,偶然精神不适的财神爷呢?
如果加一点精神值,就能换一颗灵晶珠子,江载月低下头,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位送上门来的冤大头薅……不是,财神治到破产。
“罢了,看在薛公子如此诚心的份上,”江载月丝滑地将匣盒收到了手中,凭借感觉掂了掂,确定其中起码有十颗灵晶珠子的重量后,她朝薛寒璧露出一个格外真心实意的柔和笑容,“请进府一叙吧。”
薛寒璧垂着长睫,目光微不可觉地在少女清丽欣悦的面容上顿了顿,很快恢复笑意吟吟的姿态道。
“多谢江姑娘。”
佘临青也想跟着进来,然而这一次江载月意志坚定地守住了门。
“佘公子,我精力不济,此次就只能招待薛公子一位来客了。佘公子若无要事,也就先回府吧。”
考虑到这位佘公子是个守不住秘密的大嘴巴,最要紧的是还不懂交钱进门的道理,江载月实在不想和他以后再有不必要的牵扯。
嘴上客套着,江载月这次真的打算毫不客气地关紧屋门。
然而或许是从薛寒璧身上得到了启发,一枚玉佩险而又险地出现在了即将关紧的门前。
“江姑娘,这是我们佘家的玉印凭证……”
看着这眼熟的玉佩,江载月眼皮跳了一下,她真诚地仰头问道。
“佘公子,请问佘家是开玉石铺子的吗?”
她怀疑他们家玉印凭证该不会是批发生产,人手一袋的吧,上一次佘临青给她的玉印凭证,她都还没来得及用出去呢。
身形高大的男人,冷漠深黑的眉眼中略微透出些许窘迫意味,他努力按住即将关紧屋门,认真解释道。
“这玉印凭证,若是交到佘家,可以换取佘家相助……”
这句话听着好像也有点耳熟。
江载月一脸冷漠,她现在快要确信佘家是有去无回的龙潭虎穴了,不然不会只画大饼而不给一点实质性的宝物。
“……你可以把这玉印当成修炼用的灵晶,玉印内的灵气也抵得上数十颗灵晶。”
“佘公子,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人品,”江载月认真地举起玉印,诚恳问道,“只是不知道这玉印要怎么用?我好像没有感觉到它里面的灵气。”
佘临青刚想开口,薛寒璧站在少女身后,自然无比地同样伸手按住那枚玉印,如同与她熟识多年般自然开口道。
“玉印上有封印灵气,不使其外泄的阵法,江姑娘只需要将灵气灌入玉印的此处符文中,便能汲取到其中的灵气。”
薛寒璧的姿态落落大方,即便他站在江载月身后不远处,与少女捏着同一枚玉印,也不会让人觉得如何冒犯。
然而佘临青此刻却莫名感觉,薛道友与江姑娘交谈的口吻,实在是过于熟稔,而且两人此刻的姿态,近得让他有些觉得,自己仿佛才是三人中后来的那一方。
“没想到薛道友对阵法一道也有如此造诣。”
或许那只是他的一时错觉。
佘临青没有多想,他赞叹着薛寒璧的博识多才,却发现薛道友听到这句话并不如何高兴,反而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关心地看向陡然缩回手的江载月。
“江姑娘,你怎么了?”
江载月只是被阵法这两个字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然薛寒璧无论是样貌还是行事上,都与姬明乾没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但是过去十数年在姬明乾身边的惨痛经历,还是让她对擅长阵法一道的男人生出了一点不好的刻板印象。
尤其她还看不见薛寒璧的精神健康值,这更加像是在身边埋下了一颗不知道是否会爆炸的地雷。
“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位也擅长阵法的故人。”
薛寒璧像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不知那人身在何处?江姑娘可否为我引荐?”
江载月沉默了一下,发自真心劝导薛寒璧道。
“不了,那人脑中有疾,薛公子还是不要认识比较好。遇到那种行事奇怪的人,薛公子要记得跑为上策,这样才不会被奇奇怪怪的人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