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小江只是她显现出的,具有一点精神值的异魔。江载月刻意修改了小江的一些条件,让他想要朝她靠近,那片薄膜包裹住他的力道更大了起来,整张猎网一瞬间极其剧烈地颤动着,江载月甚至能感觉到整张薄膜已经做好了吞噬不成,即刻逃窜的准备。
江载月没有过多抵抗,所以小江身上的那一点精神值很快归零,然后就如同她的幻觉一般,惨白瘦弱的身形从水潭底下浮出。
薄膜轻而易举地伪装成它的模样,朝江载月一步步走来。可能因为吞噬的就是异魔的缘故,此刻的惨白人影与刚刚相比,没有丝毫违和感。
“……走”
“……走”
它模糊的面孔,含糊不清地一遍遍吐出这个字。
少女如同被迷惑一般,怔愣地朝着它的方向走来。
一步,又一步……
已经吞噬过的同类生物再度落入猎网中,薄膜不再如同刚刚一般小心翼翼,小半薄膜立刻缠紧落入网中的猎物。
然而猎物在挣扎,随时有突破薄膜的可能,越来越多的薄膜缠绕到猎物的身上,猎物挣扎的力度也一点点弱了下去。
当薄膜想要如同之前一般涌入猎物的身体里,吞噬干净猎物鲜活的血肉时,无数透明触手像一张等待已久的猎网,毫不犹豫地从江载月体内探出,将那还紧紧包裹在她身上的薄膜完全吞噬。
吞到最后,江载月都感觉自己的透明触手还想要舔她自己几口。
薄膜似的异魔已经被吞得干干净净,江载月还有几分不确定,她刚想向远处询问宗主雕像的意见,却发现一抬头,白发宗主就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宗主,刚刚还有异魔……”跑掉吗?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问完,雪白腕足就已经黏糊地一圈圈缠绕上了她的身体,然后轻柔地蹭动着。
第159章 金蛟
清理干净那些附着在少女肌肤上的怪异味道, 祂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江载月低声道。
“月月,我……听话……”
这是在向她求表扬吗?
江载月轻轻摸了摸宗主顺滑冰凉的银发,第一次捕猎异魔成功的她, 也不介意表扬一下宗主。
“嗯,宗主很乖。所以刚刚有异魔逃掉吗?”
“没有……”
祝烛星显然不满意这简单的口头上的夸奖, 纯白的瞳眸慢慢落到了少女微微开合的淡红唇瓣上。
……很香……很甜……
祂曾经从那里面, 汲取过更多香甜的气息。
只是,月月……不喜欢……
祂最后还是将头落在少女的肩窝上, 用力地捕捉着她的气味。
想……月月,更开心……
祂主动提议道, “还有……其它, 怪物,我带……月月……去找……”
但是江载月已经感觉有点吃撑了,她今天被黑发宗主投喂了许多,又自力更生抓住了一只异魔,此刻她感觉神魂前所未有的饱胀着, 甚至有种再吃下去会撑得难受的预感。
“不了, 我要暂时休息一下,宗主要和我回你的巢穴休息吗?”
在称呼这样的小事上,祂却表现出了超出江载月理解的固执。
“月月的……巢……”
江载月不想跟他在称呼上争执, 索性道, “好好好, 现在是我的巢穴,宗主能不能教我怎么回去?”
雪白腕足沿着她的手臂缠绕下去,然后轻轻勾住她的指尖。
像是一片无比庞大而平稳的海面轻柔托举起她的身体,让她的神魂触碰到了一轮火热的烈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托举着她的海面就轻易淹没了烈日,于是她触碰到了烈日之内的,如同无数紧密扣合的阵法枢纽般精密的核心。
宗主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响起。
“我把门,打开了……月月,在里面,留一个印记……以后,就可以,随时开门了……”
江载月按照宗主说的话做了,果然,她的神魂轻轻触碰到那些枢纽后,枢纽中央就形成了一枚精密的符文,通过这枚符文,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着枢纽为她打开封闭的屏障。
屏障之后,就是畅通无阻的仙宫水域。
她的身体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从万里的高空上落入不断变大的岛屿上,最后稳稳地落入宫殿中,江载月感觉她还能够通过枢纽更改控制宫殿,岛屿,包括水域中的层层精密阵法,最后连通岛屿下方的灵脉凝聚最后一击,达到歼灭来敌的作用。
难以想象到当初宗主是如何躲过这座岛屿中布置的重重杀机,完好无损地将整座岛屿都吞下来的,难道是因为当时没有人控制着这座仙岛,所以它恰巧能毫发无损地留到今日吗?
江载月忍不住感慨着命运的机缘巧合,然而在她沿着蜿蜒长廊,准备附近的楼台中时,雪白腕足突然从她身旁伸出,探向了亭台楼阁围绕的一方云池。
池中的藕荷粉嫩鲜活,亭亭如玉,源源不断的活水从底下辽阔的水域中倒流涌上,成了假山悬挂的瀑布,清湛的绿水被玉阶环绕着,泛起阵阵的涟漪。
然而在宗主的腕足靠近那方水池的时候,水池底下陡然冒出个小小的人头。
“不,不要杀我!我是打理云池宫的金蛟,不管主人是谁,我都会好好照看云池宫的。”
说话的那人有着一张七八岁孩童的小脸,他头顶两只小小的金角,脸颊和脖颈处还带着一大片没有变成人类肌肤的灿金色鳞片。
他紧张地抱着一只荷花,在荷花后探出半张嫩生生的小脸,或许是觉得江载月比她身边的祝烛星看着和善一点,他逐渐游向江载月所在的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她举起了自己照料的灵荷。
“仙主,金蛟很有用的。我长大之后,可以给您当坐骑,还可以上场杀敌,鳞片和角还能拿来炼丹。您,能不能饶我一命?”
江载月却没有放下警惕,她还记得宗主和她说过的,他因为十大宗门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出手,他才吞噬了他们的主灵脉,那么这座云池宫从被吞噬至今,起码也有几百年了。
这个看似年幼无知的孩童如果论年龄,说不定都能当她爷爷了,而他能一直待在这云池宫里没被宗主发现,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后手,她可不会因为他简单的几句话就对他放下戒心。
“你是怎么进来的?记得什么?”
眼看少女没有伸手接过他递出的荷花的意思,孩童胆怯地微微缩回手,格外老实地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云池宫是云华宗修建而成的圣地,十大宗门前列的云华,为了修建出这片圣地,也出动了十数位太上长老,耗费了宗内多年的积累,甚至不惜在云池宫岛中设下仅次于宗门主灵脉的上品灵脉,方才建成了这方尽善尽美,危急时刻还能举宗一并迁逃的圣地。
只是云池宫的长老们不放心让弟子长期打理这片圣地,尤其是照料这片圣地最为关键的水域,一位太上长老格外喜欢豢养灵兽,他原本抓捕了两条蛟龙,准备让它照料云池宫的水域。
只是那两条蛟龙的性子太烈,竟然不愿与太上长老定下主仆之契,那位太上长老一怒之下就打杀了它们,在搜刮它们的巢穴时,发现了蛟龙卵。
蛟龙在卵内就早早地生出神智,察觉到了外界的一切,金蛟听到了那位太上长老的话,只是他也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那位太上长老直接在它的神魂上刻下烙印,它一生一世都只能留在云池宫中,即便是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照料好云池宫的一草一木。
而蛟龙卵被放在池中百年,也是在近来二三十年里,才被底下的灵脉散发出的灵气,慢慢蕴养孵化。只不过没有亲龙哺育喂养的血肉,加上二三十岁的蛟龙在族中也处于幼儿期,金蛟才发育成如今幼小脆弱的模样。
害怕江载月不信,孩童乖乖地仰起头,让江载月查看他神魂中刻下的烙印。
雪白腕足直接伸进了金蛟的额头,金蛟的身体微微发抖,金灿灿的鳞片沿着脖颈一路往上蔓延,却不敢多动一下,害怕引起他的杀心。
“……他的神魂,有人说话……”
江载月原本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宗主的话语,她让宗主先把将腕足伸回来,她的透明触手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金蛟脸上原本恐惧到极致的颤栗终于有了些许平复下去的痕迹。
他甚至主动地抬起手,轻轻捧住了江载月伸过来的透明触手,勇敢道。
“没事的,仙主,您看吧,您看了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金蛟的神魂没有丝毫抵抗之意,柔软无害得像一团可以随意揉搓的棉花,江载月也终于看到了他所说的那个烙印。
一道低沉的声音,如同一圈圈绑紧着锋利刀片的锁链,将金蛟的神魂紧紧束缚住,只要他稍有逾越,那道符文烙印就会瞬间将他的神魂刺得粉碎。
“此生此世,永留云池宫中。云池宫有半分损伤,通感百倍痛楚。”
“云池宫碎,神魂俱灭。”
江载月的触手离开了金蛟的神魂,她早就能猜到,修仙世家不把弱小的族人当人看,只怕十大宗门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金蛟连人族都不是,从他对云华宗的描述,十大宗门内部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风气可见一斑。
当年没有拜入法剑门,现在看来竟然还是一件好事。
话说回来,金蛟现在的神魂此刻脆弱得只要她腕足轻轻一搅,就能轻轻弄碎。不过江载月没有尝蛟龙肉的想法,也没有压榨欺负这么小只的人形蛟龙的恶趣味,她直接道。
“我可以帮你解开这道烙印,只是你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外面是更为凶险的……”
江载月顿了顿,“……你知道观星宗吗?”
金蛟金灿灿的眼眸顿时紧张得变成蛇一样的竖瞳,连声音都有些发颤道。
“知,知道的……仙主,是……观星宗的尊上,金蛟,会小心侍奉的……”
“不用你,侍奉,”江载月还没说完,就听到宗主低沉不悦的声音。
“我自己,侍奉,月……”
江载月面无表情地立刻将透明触手堵住了宗主的嘴。
宗主真的知道侍奉是什么意思吗?还有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争的?
金蛟茫然地看着凶神恶煞,面容恐怖的男人,再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少女,小声道。
“金蛟错了,那金蛟侍奉……”
江载月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必要的坚持。
“我先把你的烙印弄掉,你不要抵抗我的神魂。”
金蛟颤颤惊惊地看着她,显然并不相信有朝一日会有人主动将镇压他的烙印出去,金蛟此刻甚至担心这是一场新主特意设下的测试他是否生出了野心的考验。
“仙主,金蛟不敢……”
江载月多少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江载月就将透明触手再度探入了他的神魂,看似坚不可摧的烙印在透明触手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糊的玩具。
第160章 云池宫
就如同宗主告诉过她的, 只有异魔能够压制异魔,异魔破除宗外的阵法,术法简直有着碾压的效果。
而在彻底解除了它神魂中的这道枷锁后, 金蛟身体中的骨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生长声音,他的身体如同抽苗般生长着, 很快从弱不禁风的孩童, 长成了十数岁的少年身形。
金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甚至忘记了怀中抱住的荷花, 荷花跌落回池中,他身上原本暗淡的鳞片如同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熠熠生辉, 格外亮丽。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金蛟看向江载月的金灿灿眼眸,溢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他认真施了一礼道。
“多,多谢……仙主……仙主大恩大德, 金蛟无以为报, 一定会认真看护好云池宫,不给仙主添麻烦。”
“不用叫我仙主,”江载月听着这个称呼, 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 不知道的还以为金蛟在叫她先祖呢, 她还没有给人当祖宗的爱好,“你要叫就叫我江长老吧。”
她正色道,“你既然知道这里是观星宗,就应该知晓一旦踏出云池宫,外界有多凶险。我现在暂时不能带你出观星宗, 你先留在云池宫里,只要你不存恶念,破坏这里的东西,过些时日,我可以让你离开观星宗,重获自由。”
然而听到她的话,金蛟非但没有面露喜色,反而格外畏惧地摇着头,趴在云阶上哀求江载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