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群虫子就是恶鬼?苏尘从怀里掏出一张提前购买的上品驱邪符对着城主扔了过去。
符纸在接触到城主身体的瞬间白光大作,所有啃食身体的虫子都在瞬间被光线照射得灰飞烟灭,但是几瞬过后符纸燃尽,那些黑色的小虫又密密麻麻地从血肉里冒出头来,继续啃食宿主的身体。
简直就像小强一样难缠啊,苏尘不自觉皱紧眉头。
白无常飘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也无可奈何地摇头:“这是饥虫鬼,会像寄生虫一样在宿主的身体上不断繁殖,直到把宿主的身体啃食殆尽为止都不会停下来。”
黑无常拿起一只虫子放在指尖观察了几秒,随后用力将那虫挤成飞灰:“这是子虫,不消灭母虫他们就会一直繁殖,只要消灭母虫它们自然也就跟着消亡了。”
看来要救城主就必须找到母虫才行,苏尘低着头沉思片刻:“城主大人,您这个毛病是在哪染上的?方便带我们去看一看吗?”
城主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只剩骨头的手掌深深地叹了口气,漏风的喉管像哨子一样传出刺耳的尖啸:“你是想问这些魔虫的虫王在哪吧?我知道寄生在身体上的是什么东西。”
既然城主大人已经知道了症结所在,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还是这个样子?苏尘疑惑地歪了歪头:“是因为母虫很不好找吗?”
那我可能要兑换个能追踪东西的法宝了。
谁知道站在椅子边的治安官面露难色:“不,我们知道虫王在哪……但是我们不能消灭它……”
“?不能消灭?”苏尘不明所以:“为什么?”
“唉,具体的情况靠说的很难讲清楚。”城主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具体的我们边说边聊吧,相信到了那里你们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城主大人的身体根本就没办法站起来走路,不过好在毕竟他是城主,魔法用具有不少,他已经变成骷髅的手轻轻在扶手上按了几下,本来坐着的椅子凭空漂浮起来,治安官在身后推着他,几个人一起往地下室走去。
“这一切都要说回七年之前了。”坐在椅子上的城主大人目光逐渐变得恍惚而悠远,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七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堡,继承了罗伊斯家族爵位的城主大人每天兢兢业业地在这座据说已经存在了上百年的古堡里生活,工作,就如同桑德瑞希的任何一个普通贵族一般。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寿命短又很健忘,从来记不住什么重要的秘密,这位新鲜上任的不知道第多少任罗伊斯伯爵对于自己家族几百年前为什么定居于此一无所知,就连家族里本应代代相传的辛秘和力量也都迷失在漫长的时间里,只剩下一个语焉不详的传说被当成恐怖故事在城堡里偶尔流传。
“我以前只是曾经坐在祖父的床头听他讲过罗伊斯城堡的地底下封印着一个恐怖的恶灵,会在几百年之后突破封印再次为祸人间之类的故事。”
城主大人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的诉说着,烂了一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但是也没人能说得清到底是几百年之后,更没人能告诉我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算起。
总之,从我的祖父辈起就没人把这个传说当回事,毕竟又有哪个古堡没有流传已久的鬼故事呢?那不过是吓唬小孩子瞎编的胡话……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但很不幸的是,罗伊斯古堡流传的鬼故事是真的。
就在七年前某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罗伊斯伯爵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正准备去哪放松一下,城堡里的佣人们尽职尽责的打扫着开满鲜花的庭院,秋日温暖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然后,一切灾难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发生了。
浓郁到普通人也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从城堡的地底冲天而起,有一半的仆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直接被这翻腾的黑气化作白森森的骨头。
剩下的仆人们着急忙慌地往外跑去,可惜他们连城堡的大门还没摸到,那翻涌的魔气里忽然冒出无数样貌狰狞的可怕魔物,他们如野兽般在人群中杀戮撕咬,普通人类的力量在那些怪物面前就如同绵羊一般温顺无力。
“当时我被困在城堡顶楼的卧室里,本来已经怕得躲在露台上等死了……”城主大人说起七年前的噩梦依然害怕得浑身颤抖:
“但是那些从魔气中诞生的魔物并没有止步于城堡之内,他们随着滚滚而下的黑雾冲下山崖,向着苏鲁尔镇跑去了。”
苏鲁尔镇虽然不大,但是常住人口也有五六万人,周围还有一些相距不远的村落,如果就这么任凭这些恶魔冲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看,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城主大人嘛,总不能拉着整个镇子的人给我们这个忘记使命的家族陪葬……”
他在骑士团侍卫们的拼死保护下好不容易抵达了魔气最重的地下室,这才绝望地发现,那些跑出去的魔物和魔气只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被封印住的恶灵才堪堪露出一个脑袋,正在已经被破坏了的魔法阵里拼命挣扎,看到他来了,那恶灵还轻蔑地仰起头,露出饱含恶意的笑声:
“来得怎么是你这样的废物?克拉伦斯·罗伊斯呢?”
罗伊斯:“……”也许家谱上有这个名字,但是鬼知道死几百年了。
他没闲心和一个马上就要为祸人间的恶灵谈天,握着手里的长剑就刺了过去,直接把对方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理所当然的毫无用处,那恶灵连眼都没眨一下,轻轻摇晃脖子就把罗伊斯甩飞出去老远。
“哈哈哈哈,你这个罗伊斯居然连最基础的亡灵魔法都放不出来吗?好无趣啊!”那个恶灵饱含嘲弄的笑声响起,在嘲笑着对方的自不量力。
脊背不知道磕在什么东西上传来钻心的刺痛,似乎流血了,但是罗伊斯丝毫不敢停下,立刻再次拿起掉在一边的长剑扑过去,对着躺在阵法里的恶灵挥剑就砍。
“哈哈哈哈,你疯了?好啊,再砍快一点!用力一点!现在这样子好像在给我挠痒痒哦~”那恶灵丝毫不躲避姿态悠闲地任他砍了半晌,最后装作懒洋洋地伸懒腰又一次把他甩了出去,这一次正好撞在墙壁的挂钩上,鲜血流下来汇成一条小小的细流。
“你给我提供了不错的叫醒服务嘛!”那恶灵的肩膀也从阵法里挣脱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罗伊斯无用地挣扎:“一会我可以留你一命哦,不过镇子上其他人就是我的早餐啦!”
一只从门外溜进来的巨大飞虫衔着一只断掉的手臂飞到恶灵身边,那恶灵迫不及待地咬住那截细嫩的手臂,嘴角裂开整个脸裂成两半,直接把那手臂吞了下去:“果然,还是人类最好吃了!”
他快速地咀嚼着,嘴里不断发出咬碎骨头的咯吱声,然后嫌弃地从嘴里吐出来一枚戒指:“唔……就是总爱戴这些没用的东西,就像鱼总是有刺一样,真令我烦恼。”
“啪嗒!”那根戴着戒指的手指轱辘着落到趴在地上的罗伊斯面前,那是母亲从不离手的婚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令人无处可逃的愤怒和绝望不断冲击着罗伊斯的理智,他听不到那个恶灵的声音,听不到自己的呐喊,听不到外界的哭嚎,只是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握着手里的长剑对着阵法里的恶魔疯了一般劈砍。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样的事?
为什么我的家人要经历这样的事?
难道我们生来就是为了面对如此可笑的死亡吗?
那些能拯救世人的神明在哪里?
难道就在高高的天上看着我挣扎?
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出个头绪,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因为力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呼吸间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是我的血吗?还是母亲的?或者是城堡里不知道谁的,总之无所谓了。
罗伊斯心里已经放弃了,眼里的光芒也早就熄灭,只是身体还在机械地劈砍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我们来救你们了!你在哪里?”遥远的地方忽然传来焦急的呼喊,听声音……好像是莫里斯。
真是白痴啊那个人,这个时候还不跑,城主死了就算了,连治安官都死了苏鲁尔到底要怎么……
他刻板挥刀的动作蓦地停下。
苏鲁尔镇,罗伊斯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的领地,有着六万五千三百四十一名公民,坐落在克勒河边,世代靠为大城市茵特提供各种农产品为主要经济来源,居民们都是骁勇善战又热情淳朴的好镇民,所有人都牢牢地团结在罗伊斯家族身边,担负着为桑德瑞希抵挡魔界入侵的第一道前哨站。
这是他作为家族继承人从小听到大的话,居民的人数经常会变,每年都是莫里斯把新一年的人口统计文件放在他的案头。
今年的人口增加的比往年都要多,听莫里斯汇报说是因为新颁布的拓荒政策吸引了很多逃荒的灾民投奔,他还计划着搞一些欢迎仪式来增加新居民的凝聚力,到时候就教他们唱我们罗伊斯的战歌,每个苏鲁尔人都会唱。
怎么唱的来着?
“喂喂喂,怎么忽然停了?”那恶灵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斜昵着他,上半身全都坐起来挣脱了法阵的束缚。
“当黑暗再次笼罩大地的时候,
不要害怕,苏鲁尔的英雄。
不要忘记我们曾经创造的荣耀,
祖先的热血在你的身体里奔涌。
他将引领着我们度过绝望的难关,
渺小的身体里也有守护的孤勇。
当有一天神明也弃你而去的时候,
就用我的血肉铸成囚困敌人的牢笼!”
……
罗伊斯低头看了看手里印着家徽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握住剑柄捅进自己的身体。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地下室的门前,破旧的木板门上用湿漉漉的鲜血和碎肉组成了一个繁复的魔法阵,魔法阵的中心钉着一个足足有手掌大小的飞虫,正拼命地往外吐着新鲜的血液和肉块,那些东西全都化作魔法阵源源不断的材料,孜孜不倦地守护着苏鲁尔镇的居民。
“母虫……就在这里吗……”苏尘看着鲜红的魔法阵肃然起敬。
第49章
“这个封印魔法阵必须要罗伊斯家族的血肉绘制才能生效。”落在门前的城主大人叹了一口气:
“但是到了我这代早就没有祖先那么强大的力量了,所以即使是用这样不断补充新鲜血肉的方法,也只是勉强能把那恶灵和他的随从们困在这个城堡里,没办法像几百年之前那样把他们完全封印。”
“您居然能在如此酷刑折磨下坚持七年……”苏尘在看到魔法阵的那一刻心里的敬佩难以言说:“实在很了不起。但是光明教会那边难道也没有办法吗?”
“光明教会……那些办事拖拉的家伙……”跟在城主大人身后的治安官嫌恶地皱紧了眉头:
“我们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向茵特还有首都的光明教会发出了求援请求,茵特也曾派人来看过,但是即使是高级神官对于这个恶灵也束手无策,只说只有安魂唱诗班的人才有对付恶灵的办法。”
“然后那个什么安魂唱诗班就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来?”苏尘对于光明教会的办事效率简直不可置信:“这都七年了!他们就不怕你们挺不住吗?到时候那些失控的魔物可就冲着桑德瑞希的内地去了!”
“唉!可能安魂唱诗班忙不过来是真的,不过这件事牵扯的就多了,说到底也是光明教会的扩张造成的恶果。”城主大人坐在椅子上叹息一声,仅剩的小半张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后悔过。”
简单点来说,安魂唱诗班在很久以前并不是用来驱除恶灵的。听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个用来安抚逝去之人的灵魂,好让他们的灵魂能去到光明神大人的神国,获得永恒安息的丧葬仪式。
用华夏这边的话来说就是做法事的,对于恶灵主要是起一个从源头预防的作用。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安魂魔法并不适合在战场上战斗,虽然的确有非常强大的安魂师可以把一些恶灵强行超度,但是一来这前摇也太长了,等你唱完歌那恶灵都在战场上杀穿好几个来回了,二来嘛,这种强大的安魂师人数非常非常稀少,大部分觉醒安魂魔法的人只能在预防环节起作用。
你问人数到底有多稀少?嗯……整个桑德瑞希能驱除恶灵的安魂唱诗班只有两个,加一起差不多三十来人吧。
“三,三十个人?管整个国家?”苏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荒谬了吧!这能管得过来才有鬼了!”
难怪等七年都等不来啊!我看再等个七十年也不一定能等来!
“这还只是理论上的人数,实际上有一个安魂唱诗班一直被牵制在兽人战争的战场上,所以能去全国各地除灵的安魂唱诗班只有一个。”城主大人仅剩一只的眼睛无奈地合上,看来他已经在漫长的等待里不抱希望了。
“那,那本来只是安魂的唱诗班为什么会用来除灵?难道就没有擅长驱除恶灵的人吗?”文森特歪着脑袋提出疑问。
“有啊,很早……根据历史记载差不多几百年之前,那个时候收服恶灵是亡灵法师们的拿手好戏。”城主大人叹息着回答。
根据他断断续续的讲述,苏尘在穿越过来的两个多月后终于了解了一部分这个世界的历史。
距今差不多五百年之前,这片大陆上还不是光明神教一家独大,那时候整片大□□分五裂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国家,每一个国家背后都站着不同的神明,他们在神谕的命令下互相征战,为了各自的神明杀得血流成河,人间一片生灵涂炭。
每一个国家的覆灭都代表着一个神明的消逝,史称诸神之战。
后来蠢蠢欲动的魔物趁着人类内战的时候从魔界逃出来霍乱人间,如此巨大的灾祸之下,掌握着光明之力的国度桑德瑞希异军突起,凭借着光明神的力量击败了其他国家,光明神大人自然也就成为了这片大陆上最厉害的神明。
但是非常可惜,故事到这里远没有迎来美满的结局。
光明神又怎么会放过那些曾经的对手的?
于是他降下神谕,整片大陆只允许祭拜他这唯一一位真神,其他教派的异教徒与魔物无异,都是必须要消灭的存在。
当时的光明教堂甚至还鼓励居民互相检举,全国各地私设火刑架,断头台的村镇城市不计其数,在这位光明神大人的领导下,这片多灾多难的大陆却开启了一段从未有过的黑暗纪元。
“他们就这么疯狂了两百多年,直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光明教堂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神明建筑,杀到其他教派的法师和神官早就不见了踪影,除了圣属性之外的魔法传承和血脉力量全都断代消逝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们才终于察觉出一些不对。”
城主大人的身体说不了如此长时间的话,身后的治安官代替他继续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