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跟着她,偶尔听到两边房间内传来隐约的细碎声响,她如今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耳朵都一点点红透了,低着眼,哪里都不敢看。
“你生得漂亮,到时候,好好表现表现。”花娘对她道,“那大人,最喜欢的便是美人,出手又大方。”
花娘拉开了拉门,示意她进去。
白茸抬脚往里走,浑身都紧绷。
……
室内。男人沉重的身躯悄无声息地倒下。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床上拎起那男人衣领,拎着像是没重量一般,随手一甩,室内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这男人尚还有用,需要审讯,他姑且留他一口气。
今日没在这里找到梁王,他白走了一趟。
沈长离五感极为敏锐,闻到楼里无处不在的发情气息便觉得厌恶。
拉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沈长离先嗅到的便是一股甜腻,让人厌恶的香膏味道。
他狭长的眼,冷冰冰地落在了进门女人身上,手指已经落在了灼霜剑鞘上。
随即,他看清了那张脸。
一室月光泄地。
白茸抬眼看到的便是一张豪华的拔步床,上面笼着一层轻纱,帐中香气袭人,端的浓郁糜艳。
月下,室内正站着一个白衣男人,身形高大修长,清冷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越发显得俊美离尘。
他打扮让她很眼熟,并非在青岚宗的高袍广袖,而更接近沈桓玉以前回京时的打扮,乌发玉冠,白衣窄袖,窄瘦的腰一束,丰神毓秀的贵族子弟模样。
乍一看,俨然便像是一个成熟了,青年模样的沈桓玉在室内等着她。
以前,久别重逢,沈桓玉见到她,便会将她紧紧揽入他怀中,再埋首在她脖颈,也不说话,要默默抱上好一阵子。
那一瞬,她几乎痴痴看着他。
下一刻,他冰冷无情的注视和花楼甜腻的味道,立刻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做梦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沈长离。
阿玉……以前也会逛这样的地方吗?她的心里陡然五味杂陈。
身后拉门已经被花娘关上。
白茸浑身僵硬,低着眼,权当不认识他。
……实在待不下去。
白茸也不想管沈长离为何会在这里了,只知道自己约莫是走错了房间。
她也不留下打扰他的好事了。
白茸后退了几步,拉了拉门,对门口花娘道,“我走错了门。”
她低声对花娘说,“我不要他。要有喜欢他的,你给他去找一个来。”她说话颠三倒四,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花娘怔住了,仔细看了一眼门牌,确是云月斋啊。
她纤细的腰被扣住,白茸身子一轻,整个人瞬间被拉了回去。
拉门被重新合上。
白茸唇角溢出一点吃痛的音节,看向他的眼神极为陌生,下意识便想后退远离他。
他狭长的浅色眸子俯视向她,神情冷淡。
关了门后,他已经早早松了手。她身子一晃,细瘦的背脊抵着门。
白茸知道,沈长离如今多碰她一下似都嫌脏了手。
可是,他也不是她的阿玉,她同样也嫌弃他,不要他碰。
他垂了眼,冰冷的视线检视过她全身,依旧平静,毫无变化,丝毫不像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白茸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她不知他如今为何要如此。
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恨他,恨他非要顶着阿玉的模样,出现在这种地方。
沈长离声音轻而平静,“白茸,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谁带你来此地的?”
“谁给你换的衣服?”
他脊背之上,竟缓缓升腾起了一点久违莫名的杀意,也不知究竟是对什么。
方才,他在她衣襟上,闻到了一点那个合欢宗男人的味道。
便是因为被那男人蛊惑,才会开始冷落他的心鳞,也是被他骗来了这里吧。
第39章
他既如此说话。
白茸道,“沈长离,我想去哪里去哪里,想穿什么衣服便穿什么衣服。”
“都与你无关。”
方才那点情绪波动已经了无痕迹地消失。
他无动于衷听着,面上倒是也不见多少怒容。
随即,白茸一拽身后拉门,无论她如何用力,那扇门却像是金汤铁筑一般,无论怎么用力,都丝毫拉不开。
沈长离视线扫过,“后半夜,有人巡夜。你若是现在出去,待会儿,不知会被妖物拉去哪里。”
白茸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你倒是对这里熟门熟路。”
沈长离说,“熟门熟路又如何?”
他轻轻笑道,“白茸,你有资格过问我吗?”
“你是我的什么人?”
他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奉还给她。
白茸面无血色,双唇发着颤,仰脸看着他清俊的面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原本就不擅长打嘴仗,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他低着眼,一看便看到了白茸袖中的剑气,随便一想,便差不多明白整件事情了。
那肥头大耳的男人,也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他漫不经心想,早知道,便彻底废了他。
白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俨然进退两难。以前十多年青梅竹马的岁月,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过,他冷淡的表层下,是这般恶劣不堪的性情。
沈长离视线扫过她的手腕,看到她左手腕上的白狐手钏,以及那片毫无出息,死死赖在她手腕内侧的银鳞。
神情丝毫未变。
“你是来找这个男人的?”
沈长离随手将黄昌博从地上拎起,提溜到了她面前。
室内光线昏暗,白茸低头一看,认出确是那张画像上的男人,只是他闭着眼,身子软塌塌的,面如金纸。
莫非是被沈长离杀了?
白茸心中一惊,伸手到男人鼻下,想去探他的鼻息。
没等她接近,沈长离已经抬手扔了那男人,道,“没死。”
“你想要他?”
白茸不吭声。
她不知道今晚沈长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实际情况便是,已经被他捷足先登。
按照顾寐之的说法,此处设有探灵锁,他是如何进来的?想到这里,她也懒得问了,以沈长离的修为,估摸着是想出现在哪里,便能出现在哪里。
她乌漆漆的眸子看向他,她也不傻,他从不爱说废话,如此意思,便是想与她谈条件了。
他视线落于白茸身上,划过她衣襟上那个合欢宗男人碰过的地方,淡淡道,“留下,陪我一晚。便把他与你。”
白茸双腿僵硬,愣在了原地。
沈长离面容清冷,神情极为平静,语气甚至也是寡淡的,与他平时说话时毫无分别。
光影交错,她整个人都呆滞了,只觉得眼前男人极为陌生,陌生到,甚至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她一言不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便当默认了。
他垂眸看向她的面容,“去把这些洗了。”
那种油腻恶心的香膏味道,他不喜欢。
外头有人送水,放与拉门口。
白茸麻木地在水盆边蹲下,一点点,清洗掉了面上脂粉。
少女灵秀的眉目从妆容中脱了出来,朦朦胧胧,像是山水描画而出,只有唇上还残余着半寸口脂。
他还是更喜欢她这般,干干净净,没被别人碰过。
男人拉过她,眉尖微微一挑。随即便低了头,旁若无人一般,将她唇上残余的口脂都吃尽了。
这下,便彻底干净了。
白茸浑身僵硬,沈长离却也没有更近一步。
那张拔步床上,白茸方才看到,枕席、被褥、甚至帘子上,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都是沈长离的灵力所化。
所有能触摸到的所有地方都结了透明的冰层,触手却并不觉得冰寒,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面容。
沈长离的灵力扩散开来,轻轻松松结出了一方结界,外人压根无法进入。
他傲慢且有洁癖,是万万不会碰别人碰过的地方的。
重重帐幕内,他将她捞起,放与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