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李疏月拿了她的鎏金合欢,一定要给她那绿玉膏。
当时其实白茸就不想收,之后,她原本也没打算动那绿玉膏,想着什么时候再遇到李疏月了物归原主。只是后来,她遇到了洞窟中那条受伤的龙,为了给他治疗,不得不用去了一半,之后她也意识到了这药的宝贵,再也没有动过。
她去祭妖之前,将自己的灵物都收了起来,将储物芥子藏在了漆灵山中。
李疏月沉默看向她。
其实,遇到白茸之后,她让他想去了自己在人间那段屈辱的经历,原本,他是有意对她发泄恶意。却没想到,白茸竟丝毫不察,甚至也没多介意。
流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她似乎也没有多少自怨自艾的情绪。
和李疏月说完这些,她有些困倦了,明日起来还得做活儿。
她推门,即将进去那一间狭窄的耳房,却被李疏月叫住了。
“我给你的是完整的绿玉膏。”他沉默了片刻,“你若是还一半给我,我可以再替你做一件事情。”
白茸愣住了,下意识拒绝:“不必了。”
那本来就是他的物品,物归原主而已。
男人已经从邻家屋脊上跳了下来,无声无息落在了她面前。他的动作,还带着一股猫的敏捷。李疏月比从前成熟了许多,也长高了,白茸现在比他低了大半头。
“说吧。”李疏月冷淡地说,“我不喜欢欠别人恩情。”
白茸咬着唇,意识到今日不说出一事来,他估计是不会妥协的了。
万一被看到了……她与外男说话。
眼见李疏月站在她门边,白茸没有放他进去。她从室内抱出了一个小匣子,掀开盖子一看,里面都是她这段时间被打赏的零碎首饰,也难为她能把这些都收集起来了,李疏月眸光一时有些复杂。
她麻木的面容第一次露出了赧然,略微局促:“这些……可不可以帮我拿去市场上,换一把灵剑回来。”
把这些首饰都当掉,应该是差不多够一把灵剑的钱的。
竟然是这种无足挂齿的小事。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离开这里?”李疏月没接那个箱子。
白茸修长的眼睫颤抖了一瞬。九郁滴血的头颅瞬间又浮现在了眼前。
她是个不祥之人,若是真的要李疏月帮她逃跑。
之后被他发现了,他定然是不会放过李疏月的。
她惨然一笑:“我压根没法跑,我若是走了,我朋友都会死监狱中。”
李疏月愣了一瞬。
甚至只是这一把剑,白茸如梦初醒,又打起了退堂鼓,退后了几步:“你当我没提这件事情……”
“我不要剑了,你走吧。”她唇色发白。
李疏月只是沉默看了她一眼。
“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他说,“你现在反悔也无用了。”
说罢,不等白茸再回答,他身形已经消失了。
没有带走那个小箱子,这一场和李疏月的谈话,简直像是做梦一般,过了,便了无痕迹。
只剩下白茸看着一地月光,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只觉方才似真只是一场梦。
妖王宫中。
宣阳回宫的时候,沈长离正在听辛云汇报军务。
青丘和阴山不太一样,原本便历史悠久,狐族上万年一直是青丘之王,要归顺原本便难。当年天阙时代,他也给了胡九相当大的权力,因此造成了青丘与王廷的奇妙关系、
但是沈长离与天阙性情不同,他是典型的独裁者。尤其,他与胡九的私怨有了几百年,不可能这么简单结束。
但是天阙的龙骨显然也影响了他的性格。
统一妖域是从前天阙的未竟事业,沈长离对这件事情的上心程度,只能说也是受了天阙残念的影响。
宣阳静静立于一侧,等军务会议结束了,方才上前禀报:“白姑娘,现在还不愿回宫。”
沈长离头也没抬,手中笔也没停下,唇角浮现一丝隐绰的冷笑:“那便让她继续待着,在那待一辈子。”
自甘下贱的女人,他也救不了。
之前便是对她太好了,才会有白茸给他下毒,并且与野男人私奔的事情。
宣阳知道他心素来冷硬,又说:“白姑娘,看起来身体不太很好。”
“白姑娘瘦了许多,并且似乎染了胃病。只在半个时辰内,便呕吐了两次。”
他提笔的手方才顿了片刻,但是还是没抬眼,漫不经心说:“她如今是王府的奴才,王寿府上莫非没配大夫?”
宣阳知道他的意思,汇报完之后,便不再说话。
“你可听说过熬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案几。
宣阳不懂。
他是兵器所化,其实也不懂这些人间情爱。
沈长离近来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她彻头彻尾的臣服,匍匐在他身前,供他驱使享乐,一直到他腻味为止。
他不喜欢自己心神被掌控,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行。
那几百年,或许才是他真的被白茸迷惑了心神。
沈长离不再提起此事。
华渚从倒悬翠回来,他对沈长离禀报:“王上,仙界下下月有蟠桃宴,仙廷提前邀您赴宴,不知是否要应下。”
沈长离说:“推了。”
如今他依旧保留了在上界的天枢仙官职位,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本来不属于仙界,并且也不会属于。
他如今已经魔化了大半,沈长离饶有趣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找来。”
“这一次,又要用什么办法来对付孤?”
他倒是不畏惧,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当了这么多年的人和仙,他骨子里其实依旧是野兽的思维,强者胜,弱者死。
哪日他若是技不如人,死在了别人手里,定然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或后悔。
那几百年他发疯犯傻,想复活白茸的事情,仙界许多人都有所耳闻,或许,还以为他和天阙一样,用同样的办法可以对付,只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他绝不可能像天阙一样的蠢。
离开大殿之后。
差不多到了就寝的时候,沈长离问:“今晚,轮到谁了?”
侍官回答:“是避水宫中的翠妃。”
沈长离不怎么记得这个名字,被提醒,方才想了起来,是来自蛇域的一个女人,说起来,其实还算是阴山九郁的远房亲戚。
沈长离到避水宫中时,碧翠已经打扮一新,一身凸显身材的翠色襦裙,挽着半臂,乌发如云。
她生得成熟妖娆,只是,这张脸对他来说几乎是完全陌生的。
他不怎么记得女人长相。
看了会儿,沈长离才想起来,之前因为粮草的事情,他与碧翠见过几次面,但是都是他与王寿商议军需,碧翠作陪。
碧翠亲手给他斟了酒。
两人坐在中庭石桌边,月色徐徐落下。
他坐在那儿,人身很是俊美,看向她的目光也盛着赞赏与欣赏。显而易见,他对她的美是有认知的。
外头湖光水色,月色落在水波上,映出粼粼波光。避水宫景致极为美妙,尤其夏日泛舟湖中时,更是一番美事。
沈长离来找她很有规律。不如说,他临幸所有妃子的时间,都是这般的规律,也不会显示出对任何人的偏爱。
时间甚至都是计划好的,每一次都几乎一样,他也从不在妃子寝宫中留宿,到时间了,便走了。
是他第一次来避水宫。
借着氛围正好,看向男人挺拔的身形,碧翠咬紧了齿关。
有时候在宫中待久了,便很是寂寞。这是她的男人,为何不能主动去寻找一点爱怜。
她想到那个西偏殿中的婢子,更是恨得咬紧齿关。
那个人奴,被沈长离标记了,浑身都留着他的气息,兽类嗅觉都十分敏锐,至少那日她去冷宫偷看的时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
这是公兽下意识的习性,会给自己中意的伴侣留下标记。
碧翠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给沈长离倒酒,笑着说:“王上赏给妾身兄长的那个婢子,据说现在在府上不怎么听话,偷奸耍滑。”
他细长的手指支着下颌,似笑非笑看向她:“是如何耍滑的?说来听听。”
碧翠迟疑了一瞬:“便是不好好做活。”
她声音放得很柔:“据说,还在我兄长府上耍派头,说是要回宫,拿架势压人。”
她知道沈长离最不喜欢死缠烂打、得寸进尺的女人。
闹着要回宫?
他浅浅笑了一下,漂亮冷淡的眼看向碧翠。
王寿是个粗鄙简陋,却很乖觉玲珑的人,很有洞察人心,察言观色的天分,他经商能如此如鱼得水自然也和这有关。碧翠却似乎并没有遗传到这一点。
只是他面上也不见多少怒容。
沈长离是性格很强势的男人,掌控欲也很强,在他面前耍心眼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很多时候,他很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不会计较这一点心眼和欺骗。
他笑着说:“既然送走了,孤便不会再反悔。”
他说:“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也该是你兄长去训。”
碧翠于是心满意足,也掩唇微笑。
借着气氛正好。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只有兽类能闻到的,充满暗示的气息。从前在蛇域的时候,她求偶期来了,这样的气息能惹得许多公蛇狂乱。
沈长离却没什么反应,依旧神情自如。
很多时候,他压根不像是一条正值盛年的公龙。
“王上,可否让妾身看看原身。”碧翠暗示道。原身是一条巨大的翠蛇,鳞片闪闪发光。她是蛇,想与他用龙身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