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有点抹不开的讥诮。
她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我,我不愿。”
强迫人形妖兽化回原身本来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她不愿意,也可以理解。
“我姿容平常,资质拙陋。”她已经退无可退,恐惧地看着他,“公子龙章凤姿,琼林玉树,小女子实是配不上公子。”
她已经尽力把自己的脸往低调里变了,如今用这容貌在外头行走,注意她的男妖少了许多许多,让白茸心里很是自在,从小到大,她的容貌就没给她带来过什么好事,反而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从那个王爷开始,到去青州的逃荒路上差点被卖,再到去青岚宗后的遭遇,她顶着如今这张脸,舒畅多了。却没想到,如今她容貌都已经这般普通了,却还是得在大路上被掳,他为什么还是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配不上?倒确实配不上。”他冷清的眸中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低贱的兔妖怎么配得上他。
男人低眸冷冷笑道:“既是兔妖……岂不是终年离不开男人?都能闻到味儿了。今日,不如我来替你夫君分担些吧。”
省得她连这院中护卫也不放过。
她如遭雷劈,听到这样粗鄙的话,从这衣冠齐楚的清贵青年嘴里冒出,他似也不觉得半分羞耻,冷冷吐露,已经伸手把她提溜近身。
是喝醉了,还是疯病又发作了?
那个叫做宣阳的侍从低着眼,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隔着单薄的小袄,她背脊被身后槐树树皮磨得生疼,脑中嗡嗡作响。
男人一条修长的腿卡在了她双膝之中,大手掐住她的腰,让她完全动弹不得,成了一条案板上的鱼。
他容色冷漠,高高在上看下来,骨子里清贵姿态,脱了那碍事的鹤氅,内里衣衫一尘不乱,动作却毫不留情。
她个头只堪堪到他肩膀位置,他单手就能攥住她两只手腕。
双唇被弄开,被他毫不留情地攫取。
她含着眼泪,脖颈紧绷,拼命反抗,眼里已经泛起泪花。
九郁很尊重她,对她呵护又言听计从,平日两人相处时,他连偶尔碰到一下她的手指尖都会不好意思。
她原本是打算之后与九郁好好过日子的,谁知道会在路上遇到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男人,然后被他带人强行掳走。在这院子里,当着侍卫的面,被他这样侮辱。
她眸中泪光盈盈,那一点不出色的平凡容貌似乎都显得出彩了不少。
他面无表情,凝眸看着。手指堵住了她的叫声,捏住舌尖,狠掐下。
怎么多年未见,她竟还学会了反抗他,是哪个男人教会的?
酒意之下,妒火与□□夹杂在一起,烧得熊熊。他有点想把她撕碎,一点不漏地吞吃到自己腹中,方才能消解这滔天恨意的百分之一。
眼前蔓延起一片血红,他把这些恨意,都通通发泄在了眼前女人单薄的身躯上。
她后背几乎要被树干磨破,人已经没有反抗的体力了。
她哭了。
冰冷的泪水,让他暂时清醒了几分。
他方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容貌平平的女人,正在无声地流泪。
他想到那日那一场大火,以及火中,那双含着泪看向他的眼睛。
面容瞬间冷沉,已经兴致全无,他沉默了一瞬,就这样扔下了她,跨动长腿,走了。
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了这院子。
他一松手,她身子便差点便瘫软在地上,察觉到自己舌头和唇都已经肿了,脖颈面颊和锁骨上全是凌乱的深深的吻痕和咬痕,腰上也还在隐隐作痛,定然被留下了指痕。
小满过来扶了她一把,她的身体才不至于完全瘫软下来。
遗忘已久的可怕记忆又重新翻卷而来。
她打着哆嗦,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她都差点忘记之前的噩梦了。那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相似。
一想起,便让她呼吸沉重,可是,他样子确实和沈长离不像,并且,以他傲慢性情,怎么可能会易容并且刻意去改变自己的细微动作。
况且,他妻子不是死了吗,可是,楚挽璃怎么会死呢,楚挽璃是主角,永远死不了。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按照她听的那个话本子,沈长离如今应该正在仙界应对楚挽璃层出不穷的追求者才对,怎么可能会来下界。
她脑中像是塞满了浆糊,迟钝到简直无法思考。
小满不敢说话,搀扶着她起来,扶她往她的屋子慢慢走去。
从被带走的那一刻开始,发生这种事情,其实也是她意料之中。
今日还算好,没有发生最糟糕的事情。
盥洗之后,她换了衣服,看到雪白的腰侧果然已经留下了数道淤青指痕。她死死咬着唇,眸底终于泛起泪花。
夜半,来了两个女巫医,给她处理了一下身上伤口。
她抱着自己膝盖,将自己紧紧蜷缩了起来,眸子空芒。
她现在只想找到九郁,早点离开这个宅邸,回到自己的家去。
如今哭也没用,经历了一次生死,她发现自己变得坚强了许多,如今想这些也没有意义,早日想办法离开,方是正解。
她蜷缩成了一小团,直到夜半,方才颤抖着睡下。
好事是那日之后,她连续几天都没再在院中见到那个公子。
所有人都对那日的事情交口不谈,仿佛从未发生过。
她给九郁的信号已经传送出去了。
九郁有掩盖气息的秘术,并且可以乘空越过这间宅邸周围溪涧,她又调配了好几包药粉,左右这里的草药和医书都随便她用,到时候,把这些看门的兵士都药倒,让九郁带她离开即可。
只需寻得一个宣阳与那个男人都不在的日子。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确定这公子和宣阳是否也是兽身,若是的话就好办了,也可以试着对他们用药。
她给自己打气,等回去之后,她便开始着手搬家。
左右她现在身体也养好了不少,等之后,便去倒悬翠,和九郁一起回去人间去。
*
离开云山别院后,想到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方才的模样。
沈长离心情已经糟透到了极点,那一把无名怒火,越烧越旺。
到了行宫后,他阴沉着脸,身边随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已经立马去找来了几个艳丽妖妃,每一个都花枝招展,身姿袅娜,知道自己即将侍寝,心中都激动不已。
他没设后宫,但是往宫中送女人的并不少,退都退不完。他最近事情又多又忙,懒得腾手专门去处理,索性都积压在了那里。
龙君年轻俊美,血脉高贵,又大权在握,她们自然是愿意拿出十分本事侍奉。
进了寝宫。
白玉床边,身姿颀长的青年正沉着面容坐着,银发垂落在肩上,俊美无俦,可惜一侧面颊上,还留着女人的一道抓痕,刺眼极了。
眼前这两人,每个都比那个容色平常的女人美艳到不知哪里去。
这么多年里,他到底在做什么可笑的事情。
见他面无表情坐着,一尊冰雕一样,美人便款款走近。
终于,在其中一个美人试图攀上他宽厚的肩膀,去吻他喉结时,男人已经沉着面容站起了身,甩开她,大步踏出了宫殿。
心情更是坏的厉害。
一连好几日,这位新妖君,都宿在了王都行宫内,昼夜不停,处理积压的政务。
赤音这一日代表族中来觐见妖君,禀报鸾鸟族内事务,见的便是大殿内,他坐在案牍后,正在阅读积压成堆的文书,冷郁的眉目攒着。
“说。”他正一目十行看手头文书,叫她快速禀报。
于是赤音便说。
见他伸手拿了另张新的玉版笺,提笔写下自己的意见,掷给了赤音。
她粗粗一看,知他刚应是听到了,于是收好了玉版笺,揣在怀中,行礼告退。
他一旁站着的妖侍忙道:“赤音大人,晚上宫内有宴席,务必留步。”
赤音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全程,龙君都没有抬眼,提笔飞快勾画过。
她走出大殿,感受到几滴冷雨落在面上。
想这位新妖君,算很是勤政了。
他从小受帝王之术栽培,做妖君与做人皇,虽然不一样,但是也有相通之处。
只是,这段时间,见他处理政务的手腕,瞧着与天阙更加不像了,十分张弛有度,游刃有余。天阙只喜欢在外打仗征战,这些政事都积压在宫中不管。
新任妖君即位的事情,自是在仙廷也扩散开,大家反应各不相同。如今的沈长离是仙身,宫殿也在上仙,与仙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如今仙廷形势也有变,有不少曾受惠于他的仙官身居要职,因此,比起以前天阙,总体来说,这位妖君,算是仙廷乐见其成的。
若化神君如今已经退位,许多年没有管过俗务。
他听得这个消息后,便往化露池去了。
“你后悔吗?”他对着那一朵莲花,轻声问,“还是,这一切就是你想看到的?”
亲手封印了自己的修为与记忆,送入了魔界。并且,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送入了凡尘。
若化从前问过甘木,你爱天阙吗?
这也是天阙花了一辈子想得到的答案。
即使在最后一刻,天阙死在了她手下时,被她亲手掏出龙心时,他也依旧执拗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神女没有回答。
很久之后,得知夔龙族裔被灭后,她曾迷茫地问过若化,她是否对天阙有所亏欠。
感情一事,谁能说得上亏欠谁,都是心甘情愿。
他们的故事,是一切的开端。
没想到,天阙千年前未完成的事情,兜兜转转,依旧会完成在沈长离手中。
人如蝼蚁,俯仰皆苦。
如何做都逃不过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