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极静,只听得衣料窸窣与偶尔响起的吻声。
沈长离行这事时很安静,眉睫深郁,几乎不吐一字,冷淡俊秀的面容也看不出多少失控,只有透过湍急的动作与升烫的温度,方能感到他已过界限的情绪与欲念。
白茸呆滞侧过脸,看到黄色的帐幕,被夜风鼓动,一步之隔的地方,还有人在安静睡着。她不敢出声,想起方杏之前对他的赞誉,心中只觉得冰凉又嘲讽。
终于差不多平息,已经到了晨光微霁时分。
清晨淡淡的阳光下,男人肩膀宽阔,背肌厚薄正好,窄瘦却极有力的腰,配一张谪仙般清冷无所动容的脸,是一具几乎完美的身体。
他右肩上有个她刚咬的新鲜印子,齿痕极深,她方咬下时,唇便也被他定住了,她被迫启齿,男人细长的手指慢条斯理伸入,掐住,用力,含笑问是不是用这里咬的。
她平躺着,盯着帐篷顶,木然沙哑道:“你还要娶楚挽璃?”
“自是要娶。”他漫不经心道,话音却没多少犹豫,更无商量余地,已经起身披衣。
这一瞬,她恨到浑身发颤,几乎真想一剑杀了他。
解决完药力,便该走了,没有多的停留。
他垂眸看她,像看一件毫无感情,已经用完了的工具。
他半披上衣时,面容不见一丝欲望,已经又是那个清冷澹澹,丰神俊秀的沈道君了。
她大而明净的瞳孔覆上一层朦朦的水光:“沈长离,你就是个人渣。”
她想起以前,想起楚飞光的话,想起楚挽璃…心都似要被硬生生撕扯成了一片一片。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与他在一处,看到他,想到他,都变成了这样痛苦折磨的事情。
人渣?他停下动作,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也没动真格,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怜惜她了,男人眸光凉薄,毫不眷恋离去,只余满身狼藉的她。
第54章
白茸安静躺在褥子上,不知这一晚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躺了很久,直到到外头夜幕逐渐亮起。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她听到了外头兵士走动交谈的声音,已经到了卯时了。
白茸起身,收拾好床褥,换衣裳,出门巡逻。
方杏见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她面容很白,几乎是没有血色的白,薄薄的眼睑却红着。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清褐色的圆领窄袖胡服,只是露出的一段纤细脖颈和一点莹莹耳垂。
方杏看着她的唇,悄声问:“绒绒,你是不是有情郎了呀?”
昨夜,她起夜时,回帐中时,似隐约似乎听到了隔壁动静,之后,甚至听到了一声——男人低沉的说话声,透着一点哑,并没有遮掩。听得她面红耳赤,孟浪恶劣得像是合欢宗修士会说的话,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是之后便安静了,再无声音。
白茸一言未发,反应像是慢了几拍,摇了摇头。
不远处,那二人住的帐子,悄寂无声。
帐篷内,映出了一个伸着懒腰的曼妙人影。
他回去陪楚挽璃了,一夜缠绵。
第一次听楚挽璃说起时,她心中刺痛,如今亲眼见到,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痛苦,许是已经习惯了。
营地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中映衬出的少女苍白面容。
白茸眨了眨眼,见溪中的人也眨了眨眼,只觉很是陌生,似乎都不认识自己了。
“白茸,今日不必去巡逻了。”白茸正准备与方杏一起离开时,被莫长老叫住,“人手不够,给你另外安排了事情。”
这段时间,沈长离用自己的灵力修补好了寿楚的空间破损,又在几处特别节点都设置了哨所,由将士轮岗放哨,他的威压太强大,这几日,再没有过半只小妖从妖界过来。
如今这一带已经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了,修士继续待着也没什么必要。
况且,妖祭即将到了。楚复远给他们下了掌门密令,要在此地的青岚宗修士十日之内都撤回宗内,准备妖祭之事。
莫长老与她说的事情,原是叫她去寿楚城郊处理残余的妖兽尸体,是一桩都不爱做,最脏最累的活儿。
白茸收拾好行囊,便安静去了,不吵不闹。
*
那间大帐直到日上三更的时候方才有动静。
楚挽璃掀开帐幕,聘聘婷婷走了出来。
楚挽璃几个好友也随着她一起来了寿楚,此刻都心照不宣,拱手道贺她与沈道君新婚愉快,春宵一刻值千金。
楚挽璃只是掩唇笑着,眼波流转,身上自有一段娇俏的妩媚。
这些人都散后,楚挽璃神情方才变化,笑意顿时无影无踪。
沈长离是鸡鸣时分离开的。
昨夜里,意识到那是什么香后,他只是看了她,面色如常,旋即便起身出了帐子,并未有任何失态之举。
楚挽璃缩在他卧榻上,将自己紧紧包裹在被褥中,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晨光微明。
沈长离已经回了帐中,袖袍带着些微露水的清新凉意,正坐于案几边,提笔写信,一切看似与昨夜没有任何区别。
楚挽璃只敢缩在被中,笼住自己。
她看向青年清越的身影,清疏俊雅,眸光清澹,哪有半分沉浸欲望的模样。
帐中只有他们二人,如今,被清晨阳光一照,昨夜色迷心窍壮了胆,白日彻底清醒过来后,她才觉得惴惴不安。
她抬眸看向身侧青年英俊瘦削的面容,眨了眨眼,眼泪便从侧颊大颗大颗滚了下来,宛如受了天大的委屈,哽咽道:“哥哥,昨夜之事……你不会怪我吧。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才一时冲动……”
“你会不会因为此事厌弃我。”
沈长离素来最厌恶被人欺骗,他其实并不是多刻薄的人,求他办事,若是坦诚相告,撞上他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便无偿满足了。
相反,若是算计他,这是他的大忌。
尤其是这种事情……从前他很厌恶别人近身,别人碰过的物件都不会再用,甚至在葭月台上也只用没有生命的傀儡,自己的事情从不假手于人。
青年浓郁的长睫在玉白的脸上拂落阴影。
室内安静良久,她越来越害怕。
他方看向她,淡淡道:“无碍,不怪你。”
沈长离说这话时语调平静,神情很淡。
楚挽璃心中方安定些许,忙止了眼泪,与他坐近了些。
他说这话,看起来应是原谅她了的意思。
可是,看他这神情,楚挽璃又忐忑了。
那催情香是专针对男子的,对女子无碍。
一般的催情香对沈长离没有效果,昨夜,她按心音指导,在其中又加了几种特殊的料。
心音与她说了一些秘密。兽类成年后,大部分都会经历一趟发情期,期间会被本能操控,需要伴侣日夜陪伴。因为体内龙骨换了仙骨,让血脉更加浓郁,他早该到这时候了。只是因傲慢且厌恶此事,一直用葭月台上的寒池水压制欲望,抱元守一,不破元阳,压抑下了本能,不断延迟了这段时期。
昨夜,她用的特制的强力药。按理说,沈长离断然不可能这般毫无变化。
楚挽璃有几分迷茫,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是不是药有问题?
沈长离并未在帐中待多久,鸡鸣时分,便去练剑了。
楚挽璃从衣袖内摸出那一片铅灰色的冰冷鳞片,贴在自己在心口。
心音道,这鳞与他通感同命,是专给认定的伴侣的。
楚挽璃安慰自己,虽说沈长离经常不在,好歹有这鳞片陪着她,也算是他的化身了。
鳞片一动不动,躺在她掌中。
心音说了这护心鳞的万般用法,楚挽璃很好奇。她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这鳞片,真的可以帮她抵挡住伤害吗。
想着想着,鬼迷心窍,楚挽璃竟捏出了一把小匕首,想朝自己心口捅去试试。
心音声音恰到好处传出:“你安分些。若是真的试了,他也会受伤。昨日之事他既都容忍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如今你已得偿所愿,不要性急,做这种无谓的事情,只会浪费你们的感情。”
楚挽璃手方才停在半空中。
她问:“你给我的方子是不是有问题?”
心音却又不说话了。
她叹气,伸手戳了戳鳞片:“没办法,谁叫我舍不得你呢。”又收了起来。
她确是怕他生气,又不爱她了,这爱来得太来之不易。
寿楚城郊,有一座高山。
沈长离寻了僻静地方,那里有一泊清澈湖水。
他用灵力将池水化为冰冷雪水,褪了衣物,将自己身体浸了进去,开始调息,随手借她发完最初的药力后,已经回到了他可控的地步,她便没用了。
闭上眼,想起她的脸,活像受了什么天大委屈,桃花眼眼角都是绯红的,面颊和小巧瓷白的耳朵也都通红。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泪水却像是止不住,沾湿了枕头。
他并不在乎她哭,只觉得好笑。漆灵山那次不是还挺开心的吗,还会主动迎合呢,现在是忘了还是别人不喜欢所以改了呢。不过他也无所谓,沈长离性子素来高傲刁钻,除非像那晚那般莫名完全失了智,是断然不可能要她这样的女人的。
昨晚她哭成那样,倒越发加剧了他的恶念,做出那副模样,哪天真被男人弄死在榻上了,也是她该的。
几年前,沈长离用引魂灯拔除掉了自己的情丝,断了情,连带着失去了一段记忆。
因他原本性格冷淡,与周围人都不亲近,拔除情丝之后,也无人看出多少变化。
可笑的是。爱欲分离,情确实没有了。欲却没有消失,像是阴魂不散的鬼,一直缠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心魔如约而来。
男人撩起那双清凌凌的眼,淡道:“滚吧。”
心魔却不管,依旧要去搂他的腰。
没碰到。
被他大手单手掐住了纤细的脖颈。
青年眉目如玉,在一池雪光里淡雅生辉,眸底却蕴含着真正的浓郁杀意。
随着他有力的长指逐渐收紧,少女呼吸困难,雪白的脸蛋逐渐绯红,乌黑羞怯的桃花眼漫起朦朦水雾,睫毛和眼尾全湿了,分不清是池水还是眼泪。
他面无表情看着,将她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心想她唯一价值也就这双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