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的是,多情总被无情恼。
……
白茸右手臂脱臼了,大夫给她对位骨头,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疼得她面色发白,眼泪都疼出来了。
晁南和顾寐之都急疯了,正在一个一个帐篷的找,终于找到了白茸。
看她红着眼圈,正坐在一地凌乱中,捧着自己的右手长吁短叹,见他们来了,她睁圆了那双清亮的桃花眼看他们,露出了一个有些心虚又讨好的笑容来,胳膊都不捧了。
顾寐之觉得好气又好笑。
知她倔强又爱逞强,是听不懂撤退两个字的,好在这次或许是因为局面闹太大,沈长离亲自过来寿楚了,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外头飞雪还没停下。
顾寐之看向帐外,心头也是一悸,想起那次在狐山的事情,那时他觉得沈长离强大,确实是见过的剑修之首,不过那种强大是在他的理解范围内的。如才知道,以前,他不过是陪他们玩玩罢了。
白茸伤势不严重,脱臼加上脱力,还有些皮肉伤,大夫已经几下给她收拾好,去治其他伤员去了。
顾寐之也懒得盘问多的了,直接问:“饿吗?”
白茸点头:“饿。”
她目前还没辟谷,灵力被掏空之后,便觉得饿得不行。
“带你去吃点。”顾寐之道。
白茸晕晕乎乎站起来,腿脚却是一软,之前的脱力还没恢复。
顾寐之口中埋汰,却将她打横抱起:“走。”
他掀开帐篷,抱着她刚走出去。
便见到一个修长的影子,落在黄土地面上。
“你体质特异,这种时候出来,是想被残余妖物吃了?”
溶溶月色落于他身,满身清寒。
白茸转过脸,不看他。
沈长离看着顾寐之,淡道:“放手。”
音量不大,语气并无波澜。
顾寐之提醒:“沈公子,是你的未婚妻将绒绒害来此处的。”如今,他用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
“嗯?如何害的,且说说看。”男人身姿清朗,似没什么特殊的神色,反而挑眉看向白茸。
顾寐之反而语塞。
白茸沙哑着嗓子:“无事,她没有害我。”
他神情反而冷淡下去,复又看向他们。
顾寐之手腕剧痛,已经被迫条件反射松了手。
白茸跌落在地,踉跄了几步,站都站不稳。
他清寒的眼淡漠看着她。
过了片刻,见她吃了苦头,开始摇晃站不稳时,方被他慢条斯理独占入自己怀中。
沈长离很耐得住性子,像是蛰伏许久猎捕的野兽,也能等食物最美的时候才入口。
他随意掂量一下怀中人,抱起来比之前轻了不少,看来近段时间被养得不怎么好。
若是给他日日养着,定然不会养成这样。
白茸偏过脸,看着顾寐之苍白的脸,嘶哑着声音问:“师兄,很疼么。”
对剑修而言,手腕极为重要,影响握剑。
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疲惫地问沈长离:“你对他做了什么?”
男人低眸,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确是谁都有。”
“白茸,你这心意,当真是不值钱。”他可看不起半点。
当着顾寐之的面,大手捏了她下颌,迫使她转向自己,看了好一会儿,低眸在她粉粉的面颊上碰了一下,竟不由自主道:“这心意,你以前可曾施舍给你那前未婚夫半分过。”
两人离得很近,视线相对。
他在等她回答。
他琥珀色的狭长眸子凝过来,清凌凌的。这男人性格冷漠得很,唇倒是很软,沈长离以前从未这般亲过她。
这样的神情和少年时有些相似,和沈长离之前看她的眼神有了变化,变得更加明显而强势,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灼灼逼视过来。
过去沈桓玉想找她讨要一点甜,要她说爱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动声色看着她的。
……她心里又苦又涩,低眸错开了视线。
想到那日楚挽璃锁骨上的红痕,和被疼爱过后水汪汪的眼。想到他方与楚挽璃缠绵后,便又来碰她,白茸开始在他怀中开始剧烈挣扎。
感受到她的挣扎和抗拒,复又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眸中温度瞬间褪去,沈长离高傲了一辈子,从未对人低头,更别说是对一个压根不爱自己的女人俯首求欢。
白茸沙哑着嗓子道:“沈公子,你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他眸底沉沉,淡笑了一声。
“以前我们耳鬓厮磨,同床共枕,你在我身下叫我名字,说的那些话,也都是误会?”他在耳边轻问,白茸苍白的脸涌起血色。
有一瞬,她竟然很怕,怕他把这些都说出去。
“师兄,绒绒不情愿。”顾寐之见他们两个如此姿态,不知在说什么,委婉提醒。
他方才看向顾寐之,含笑问:“你如今算她的什么人?”
顾寐之不语,又道:“师兄,你已有未婚妻了。”
他笑了:“她自与我未婚妻不同。我有未婚妻又如何,纵是未来成婚了,影响我对她做什么?”
人后,她还不是得乖乖给他弄。
莫非,还以为他想娶她。还是以为他会为她守身如玉,一直不娶?
他细长的手指肆意一收,她被无形灵力束缚,卷回了他的方向,不等碰到他的衣角,却已又被抛还,施舍般赏赐给了顾寐之。
瞧她踉跄过去,依赖地靠着顾寐之。男人狭长的眸底掠过一丝寒凉冷意,朝她抛了一个瓶子。是那最后一注血,已经转身离开。
白茸死死握着瓶子,看向里头淡银色的液体,看了几秒后,收了起来。大大的眼中毫无神采,对顾寐之笑了笑:“师兄,走吧,去用膳。”
第53章
白茸没想过,会在寿楚遇到沈长离。
寿楚城很繁华,兽潮事件并没有影响城中正常生意,顾寐之精通吃喝玩乐,带白茸去了一家城中最大的酒楼。
两人谁都没有提起之前的营帐中发生的事情,顾寐之陪她用膳后看,又与她一起在街上逛了逛。
白茸心不在焉,记起沈长离给她的那最后一注血。
她来寿楚已逾一月,温濯也到了服用最后一剂药的时候了,取下的心头血需要在一日之内用来配药,方才有效。
第三剂药方能帮他断掉病根。
白茸联络了上次运送手钏的云鹤门,半日之内将血可以送回青州。
这血是方取下不久的,白茸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注,看一抹银色在流淌。
白茸看向那诡异的银色。之前两次,沈长离给她的血都是普通的红色,这一次颜色却这般诡异。不过仔细想起来,方子并没有要求是同一男修的心头血。
“这是龙血。”楚飞光的声音从袖里绯中传来,比起平日疏远一些。
白茸迷茫看向手中玻璃注:“龙血?”
她一下想起了那日在洞窟中见到的受伤银龙,那时,他伤口渗出来的血迹也都是银色的。
可是,这是沈长离弄来的血?他能从哪里弄到龙的血,莫非水牢之中其实关押着龙?不会是那日那一条龙被抓了吧。
楚飞光道:“昨日,你被困在兽潮之中时,我其实醒来了。”
他原本想救白茸,随后,那个立于城墙上的男人便出现了。
楚飞光问:“小茸,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楚飞光并不喜欢窥探徒儿生活,除非感应到她遭遇生命危险,不然,白茸不主动唤他,两人的联络都是切断的。
他那日在袖里绯中醒来时,原本预备出手将徒弟拉回安全区内,不料,却意外再次见到这冰封千里的场景,千年前的回忆逐渐清晰起来。
他没做声,只是透过袖里绯,远远看那男人冰封了兽潮,出现在了白茸身侧,自然也见到他抱起她,在帐内旁若无人亲她面颊。
白茸低声说:“……他以前,与我有过婚约。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楚飞光心想,看起来倒不像是断干净了。
他看白茸手中这一管血:“这也是他给你的?我可以告诉你,他很大概率与龙类有联系。或者本身便有非人血统。”
楚飞光实在无法想象,人类修士,单凭自己的修为可以制造昨日那样的场景。一个剑修剑法再超绝,也很难能修炼出那样滂沱精纯,能覆盖千里的灵力,昨日见到的那个男人,显然对这力量得心应手,完全不像是借助了外力,便是他本身的力量。
可是……若是真是非人,为何又会看似站在修士这边,莫非是来卧底的细作?
楚飞光想不明白。他对妖兽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白茸半晌没说话,她心乱如麻,下意识辩解道:“师父,这血,是他从水牢中妖兽身上取来的。”
沈桓玉与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未有过任何异常,也未对她提起过任何。若是以前有人告诉她,阿玉不是人,她只会觉得是那人疯了。
况且,如今的沈长离对她极尽折辱。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很恨她,偶尔给她的一点点好,都像是心血来潮的赏赐,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折辱她。
在小苍山时,沈长离察觉到她对他有所隐瞒,便毫不犹豫毁掉了槐魑之心。他怎么可能愿意将自己珍贵的心头血送她去救温濯。
那血不可能是他的。他也不可能有什么非人的血统。
楚飞光没与她多纠缠这个话题,径直道:“倘若他真为龙身,且与天阙有所关联。你还会继续爱他,与他牵扯不休吗?”
他声音倒是没什么怒气,很平静,白茸却愣住了。
“小茸,我的至交好友便是死于千年前的寿楚,死在天阙手中。我至今都记得,他父亲来寿楚为他敛尸时。”楚飞光道,“八尺高的汉子,一块骨头都没有留下,都碎成了冰屑。我帮他老父在无落崖给他建了一座衣冠冢,那时他刚成婚不久,孩子才满月,遗孀终日在家以泪洗面,几乎哭瞎了眼。”
“那时,我立誓要给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