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块儿寻来送你。”
许晚辞扫了一眼被禁锢的手掌,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下暗暝楼中的环境,皱眉道:
“这里的树怎么都是红色?”
“看起来太单调了。”
她抽出言朔手中的手掌,指了指不远处的红枫树,抬起头一脸期待道:
“我们把那里种上花好不好。”
不等他回答,她就声音憧憬的继续道:
“种上好多好多蓝色的花!”
言朔唇角的笑意,在她说出蓝色二字时,便瞬间消失。
他强忍住心中的不悦,声音带着一丝强硬的蛊惑:
“别的颜色不好么?”
许晚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我喜欢蓝色啊。”
言朔周身的魔气骤然外溢,却又被他强行压制。
他眼中猩红的纹路一息之间,便全部亮起,毫无保留的加重着许晚辞身上的魔域:
“晚辞怎么会喜欢蓝色呢?”
他一只手温柔地抚过身前人的侧脸,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晚辞明明,最厌恶蓝色。”
许晚辞感受着心中翻涌着想要认同言朔的话的情绪,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她一直能察觉到自己心中对蓝色的欢喜,也一直小心的用蓝色试探。
可是她没有想到,言朔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明明只是一种颜色,他为何偏偏这样重视。
就好像……蓝色与她从前的记忆,不可分割一般。
这时,她心中对蓝色的执着,有了一丝变淡的趋势。
即使心中依旧有冷静的那一部分,却在不知不觉间,被压制。
她必须想办法摆脱这种控制。
不然一步步的妥协,一步步的被控制,她只会成为言朔手中的傀儡。
一个任由他喜好装扮,没有一点自我的傀儡。
许晚辞想起自己脑海中那个一闪而过的蓝色身影和一些细碎的画面,缓缓垂下了双眼。
如果言朔对蓝色的厌恶,是因为那个身影……
如今她在他的掌控之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要想保留住最真实的她,只能用这种方法。
只能让言朔以为,他对她的控制,有效,却混乱了她的认知。
让他无法如愿以偿,让他不得不停止。
她如他所愿一般,眼睛一点一点的闭了起来。
就在她眼睛快要完全闭上时,她扫过他的手侧,仿佛发现了什么,又睁开了双眼。
她缓缓捧起他触碰她脸颊的左手,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言朔,你手腕上的红痣,怎么不见了?”
魔域顿止。
暗暝楼外的魔气,蓦然扫荡向整个魔界。
第59章 他怎么可能放手
混沌之中。
萧玉衍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左手的手腕之处,一粒红痣落于手腕内侧,红得灼眼。
在这之前,这具身体于他只是一个载体,存在与否都无需在意,可是这一瞬,他终于意识到了他自己的存在,也意识到了这具身体,对他而言的特殊。
许晚辞口中的人……是他。
独立于万物之外,只是他。
他心中陌生的情绪,一点点加深。
一粒种子悄无声息的种下,终有一日,会发芽生长,直至花开。
暗暝楼中。
听着许晚辞困顿疑惑的声音,言朔身边的魔域戛然而止,可是眼中的猩红却分毫未退,反而一步步加深,红得足以让整个魔界的魔修都胆战心惊,战栗匍匐。
他身边的魔气,在许晚辞失忆醒来后,第一次没有在她面前遮掩,失控的扫荡了整个暗暝楼,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化为飞灰,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言朔的面色冷到了极点,显露在外的身体之上,有魔纹隐现:
许晚辞居然将他认作萧玉衍。
她怎么敢?
胸中汹涌的怒气席卷而来,压制了所有的情绪,包括那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酸涩与……嫉妒。
即使是在他精心改造的魔域之中,她仍然忘不了萧玉衍。
言朔被许晚辞握住的左手并未抽回,可是右手,却无情的搭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杀了她。
她不过只是他用来消遣的物件,杀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只要她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搅弄他的情绪。
不过是一个修士。
没错,不过是一个修士。
没有人发现,丝丝缕缕的天道之力温柔的护在了许晚辞身上,也没有人发现,天际中的神明,看向言朔的目光中,竟然有了一丝杀意。
言朔的右手缓缓用力,却在看到许晚辞目光的那一瞬,定在了原地。
她的眸中清晰的映出了他猩红的双眼,清晰的映出了他眼中的冰冷与杀意,这足以让所有人颤抖的杀意,却没有让她产生一点恐惧与害怕,她的心跳都未曾快上一分。
她安静地认真地看着他,澄澈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言朔倏地意识到:
许晚辞信任他,信任到她根本不觉得他会伤害她。
即使他在她眼中的模样,已经几近失控。
她也根本不会反抗,即使她拥有着一剑斩魔龙的强大。
她只会担忧他,担忧他的现状,担忧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对他,从来都是恐惧、厌恶,有无数人日夜祈祷他的死亡,从未有人如她一般……
这一刻,言朔的右手依旧握在许晚辞的脖颈之上,却再也没有了冰冷的杀意。
这样关切的担心,这样全然的信任,这样毫无遮掩的亲近……
没有人能抗拒,更没有人能拒绝。
即使,是因为萧玉衍。
许晚辞没有在意其他,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捧着他左手的动作愈发的小心翼翼。
她抬起头,眼中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又被她用力眨去,她轻轻地握紧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捧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吹了两下:
“是不是很疼?”
她以为,是他的左手受过重伤,所以才没有了那一粒红痣,所以,才会让他如此失控。
感受着手腕内侧温柔的清风,言朔身边的魔气,在她的目光之下,溃不成军地退去:
这让他,怎么放手?
萧玉衍不过陪了她几年,而他会陪她百年,千年。
总有一天,他能洗去她身上,一切有关萧玉衍的痕迹;总有一天,她的生命中,只会有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落在许晚辞脖颈上的手缓缓上移,来到了她的侧脸。
他强忍着所有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认下了她的话:
“过去太久,已经不疼了。”
看到许晚辞愈发担忧疼惜的目光,他放轻了声音哄道:
“你看,都已经看不出一点痕迹了,不是么?”
许晚辞抬头看向他:“可是……”
言朔反手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过她的长发,轻声道:
“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许晚辞听出了他声音中潜藏的疲惫,虽然目光依旧停留在他受过伤的左手之上,却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也好好休息。”
等到言朔离开后,许晚辞看着被魔气扫荡一空的暗暝楼,似乎是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她对杀意很是敏感,所以愈发清楚,方才那一刻,言朔是真的想杀了她,若不是她反应及时,或许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即使她已经足够警惕,却依旧被他表现出来的温柔与偏爱消磨了些许的戒备。
是她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