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等你熟悉以后,会喜欢上现在的所有。”
包括他。
许晚辞抬起头,蓦然对上了言朔漆黑如墨、专注至极的目光,她不适应一般地侧过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的话看似没有什么破绽,能够自圆其说,可是却又什么都没有透露。
她依旧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真的如他说得那般,她是因为过去太过悲惨,所以才主动忘记的么?
许晚辞指尖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性格。
若是真的艰难到了极点……
她只会挣扎着走出一条生路,然后把每一步都记在心间。
就算失去所有的记忆,可她依旧是她。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眼中所有的疑惑,只剩下了一片让人心安的懵懂与迷茫。
言朔看着她面色虽然有茫然,也有疑惑,却始终没有抗拒他靠近的模样,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他伸出手,手背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她的侧脸:
“在想什么?”
许晚辞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扫,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陌生而冰冷的物件。
她好奇地往手边的位置看去。
角落中,一件蓝色的精美法器安静的躺在那里。
许晚辞侧过身,右手支撑着身体,用左手指尖艰难的把角落中的法器勾了出来。
拿到法器后,她坐正身体,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蓝色的三叶莲安静的落在她的掌心,与她周身的暗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突兀,反倒带着几分缠绵的美感。
看着她的动作,言朔的目光一点点暗了下来,唇角的笑意也带上了一丝冷意。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即使声音温柔,却依旧带着若隐若现的冷意:
“原来你还留着这个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用处的法器。”
许晚辞对身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她握着三叶莲的手微微用力:
言朔,不喜欢这个法器?
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这个法器,很珍贵。
她看向三叶莲的目光,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专注。
她根本没有抬头看言朔,所有的试探都被她压在了真挚的赞叹之中:
“平平无奇么?”
“我觉得很漂亮啊。”
“漂亮?”言朔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三叶莲,声音带着隐隐的冷意,“可惜了。”
“这是你最厌恶的人炼制的法器。”
看着许晚辞诧异的神情,他眉梢微挑,声音从容而淡定:
“你留着它,大抵是想庆祝那个人的离世。”
“如今刚好百年。”
许晚辞听着他的话,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又是那个人。
那个人,是不是和她的过去息息相关?
想到这里,她握着三叶莲的手缓缓用力:
“我和那个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言朔闻言唇角的弧度带上了几分温柔的恶意:
“是啊,他可是……害你不浅。”
看着许晚辞眼中的好奇,他轻声继续道:
“他害你几次重伤濒死,害你修为受限,让你的剑道永远无缘大道……”
“有他在,你从未真正开心过,百年的时光中,一直与痛苦为伴。”
他一只手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左手手臂:
“这里,有过一道疼痛能持续一月的伤痕,是因为他。”
许晚辞身体一僵,言朔的指尖从她的手臂,一点点上移,从她的侧肩来到了她的脖颈,最后停留在了她的侧脸之上:“这些地方,都曾经被当世顶尖灵火烧灼,让你休养了数月。”
言朔的手继续上升,轻轻地覆在她的后脑:
“你的神识与丹田,更是几次重伤……”
他声音温柔的如同叹息:
“你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是因为那个人,你怎么可能不厌恶他?”
混沌之中。
萧玉衍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指尖凝聚的天道之力,随着言朔的话,无声无息的消散在了漫天的虚无中。
陌生的情绪在心中隐现。
虚无之中,混沌搅弄,唯一的色彩如同水墨一般,继续渲染开来,染出了一片浅蓝。
然后在下一瞬,风云休止。
静立其中的萧玉衍,仿佛又成为了那个聆听万物之语,静看世间兴衰,无波无澜,无情无欲的天道。
只是他的眼中,却有了一丝潮起时汹涌但却沉寂的微光。
天道那颗从来虚无的心,渐渐的有了实形,也有了温度。
神明,正在一步步,心甘情愿的靠近尘世。
靠近尘世中的那人。
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暗暝楼中。
许晚辞听着言朔的话,感受着他指尖从她身上拂过,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她能听出来,言朔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真实,真实的仿佛他见到过她受伤的模样。
他没有说谎。
她是真切的受过那样的伤,那样只是听起来就让她觉得疼痛的伤。
看着自己如今完好的双手,她喃喃道:“那该有多疼啊。”
可是那个人,真的是让她受伤至此的人么?
她心中疑惑,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言朔闻言指尖有魔气萦绕,看着三叶莲的目光带上了未曾遮掩的恶意:
“既然如此,我替晚辞把它毁了好不好?”
“让它去陪那个你厌恶的人。”
许晚辞几乎是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三叶莲,心中涌起来的情绪,不是厌恶,而是担心。
她不想这件法器被毁,甚至不想它受到任何伤害。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更何况只是一件法器,就算留在身边,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身前人,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这又不是法器的错。”
“我很喜欢这个法器,想留下它。”
说到这里,她目光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看起来无害、又只能依托于言朔存在的小心翼翼:
“可以么?”
言朔对上她的目光,心中恶意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紧握的三叶莲,蓦然回想起曾经她手掌鲜血淋漓,却依旧不肯松手,生怕三叶莲消失的模样。
一件法器。
只是他的一件法器,居然让她在魔域之中,依旧不肯放手。
“既然晚辞喜欢,那就留下。”他缓缓地抚过她的长发,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猩红,“不过是一件法器罢了。”
他扶着她的肩,让她重新躺回了床上:
“你重伤初醒,需要好好休息。”
他眼中猩红的纹路再次涌现,周身的魔域逐步加深:
“醒来后,你会更爱我,更离不开我。”
看着许晚辞闭上双眼后,他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地诱哄道:
“晚辞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许晚辞一只手握着三叶莲,感受着识海中微弱的光芒,她的声音很轻:
“言朔。”
“我在。”
“你穿蓝色,会不会更好看?”
室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