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去看谢无恙的神情。
在他看来,就算谢无恙和烬花宫主有了个孩子,也更改不了两宗敌对的事实。且那烬花宫主实在是品行败坏,连强抢男修之事都做得出来,实在配不上他的师弟,他不希望谢无恙还对那妖女存有什么旧情,诚心想让他看清那妖女的真面目。
“现在知道了。”
谢无恙仿佛听了一件无关痛痒的八卦,反应淡淡:“弦音宗掌门有四子三女,江蘅并不受重视,弦音宗不会为了他得罪烬花宫,更不会同烬花宫开战。”
弦音宗和烬花宫从前并无恩怨,且江蘅和糜月还有几分同窗之谊。
谢无恙不知那假扮糜月之人为何将他掳走,但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
纪通摸了下鼻子,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烬花宫主把江蘅绑去做了侍宫。”
他生怕谢无恙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他有点纳闷,他这师弟是真的对那妖女没感情不上心,还是单纯地喜怒不形于色?若是前者,他倒是能放心了。
殊不知他们以为的那个烬花宫主压根就不是糜月。
“所以呢,师兄想说什么?”
谢无恙撩起眼皮看向纪通,清凌凌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后者有点尴尬地打着哈哈,“没什么,喝茶喝茶。”
话音未落,陡然之间传来一阵明显的震感,伴随着遥远的轰鸣,连同桌案上的茶盏都跟着抖了抖。
几人循声望去,似是司徒长老府邸的方向,火光大作,一瞬间染红了天际,炸出一小团蘑菇云。
“你们一个个的心思都飘到哪里去了,不好好修炼,再等十年,你们都炼不出本命剑!”
而此时正在剑池边教导弟子的司徒杉,正手拿戒尺,对着几个剑招不规范的小弟子厉声训斥。
小弟子们被批得头也不敢抬。
直到天边火光晕染开来,一个小弟子指着他身后的方向,好心提醒他:“长老,您的院子……”
司徒长老冷哼:“我的院子如何,你少给我攀扯别的!”
小弟子挠着脑袋,结巴道:“您的院子,它好像炸了……”
……
爆炸发生的瞬间,程令飞和夏沥的第一反应,都是扑过去把糜月护在了身下,而糜月则下意识紧紧护住了怀里的月饼。
直到漫天的灰烬散去,程令飞咳嗽着手捂胸口,夏沥撑着腰,扒拉开身上压着的碎石,艰难地从碎石堆里站起身来。
俩人起身后,连忙一同拉起身下眼冒金星的小团子,低头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月月,你没事吧?”
糜月咳出一缕黑烟,缓了片刻,摇摇头说:“我、我没事……”
她被搀扶起来,发现怀里的月饼身子软踏踏的,仿佛昏厥了过去。
糜月连忙抓着它的身子急得使劲摇晃:“月饼!醒醒!月饼!”
月饼悠悠转醒,同样咳出一缕小小的黑烟,嘴巴蠕动,继续若无其事地啃嘴边残留的灵草。
糜月松了一口气。
她环顾四周,只见眼前偌大的府邸屋顶没了,墙壁倒塌,只剩下一堆废墟,唯有那只神龙鼎还坚/挺地矗立在原地。
程令飞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这鼎好端端地怎么会爆炸呢?莫非是炼我的剑太差劲了,惹怒了龙神?”
电光火石间,糜月恍惚想起来,那团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好像是薛紫烟给她的传说中一颗能炸毁一座宫殿的混元霹雳弹。
坏事了……
她给的迷药不顶用,炸药的威力倒是名不虚传……
“嗖嗖嗖——”
伴随着灵气激荡,五道身影接连降落,纪通和三位长老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废墟。
谢无恙眼神淡淡地扫过程令飞和夏沥,直到看见他们身后一身灰土、脸蛋脏兮兮的小团子,脸色也跟着微变。
玄机子不忘往司徒杉的心口插刀:“哈……司徒长老,我是不是走错了,你的院子在何处?”
云松鹤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着一个方向。
玄机子瞬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和司徒杉挨得近,爆炸把他的院落殃及,也崩坍了半面墙。
司徒杉老脸涨红,抑制不住的震惊和暴怒声:“小兔崽子,你们对我的院子做了什么!!”
程令飞和夏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
执事大殿前。
夏沥和程令飞齐齐跪在阶下。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去偷试神龙鼎,还把司徒长老的府邸给炸了,程令飞,你是不是想气死为师?夏沥,你一向稳重,怎么今日也跟他一起胡闹?!”纪通坐在殿内高位上摆出审问的架势,气得拍案。
程令飞耷拉着脑袋,一副自知有错、认打认罚的态度,身子伏低下去磕头。
“师父,擅自闯入司徒长老的府邸和试神龙鼎,都是我的主意,弟子有错,甘愿受罚,但此事与师姐无关,还请师父和长老们不要责罚师姐……”
夏沥跪得笔直,一字一句地抿唇道:“弟子身为大师姐,没能管好师弟,还与他串通一气,主错在弟子,请师父责罚,还请师父轻饶师弟。”
纪通简直要被气笑了,桌案拍得邦邦响:“你们现在倒是师姐弟情深了,那神龙鼎是我宗镇宗之宝,要是有什么闪失,连你们师父我都要一头撞死在这执事殿前了!!”
司徒衫坐在殿内,听着掌门的审问,捂着快要心梗的心脏,一脸悲痛的欲哭无泪。
他新种的菜园子啊,刚修好还没两天,结果直接连天花板都给他炸没了,连张床都没给他留下……
这都什么飞来横祸!
“弟子也不知那神龙鼎为何会爆炸,弟子真的只是想试一下新煅的剑而已……”程令飞额头滴汗。
心中愧疚之余仍是不解,难道真是他的剑太差劲了,把神龙鼎给气炸了?
纪通深吸一口气,问他:“你煅的剑呢?”
程令飞连忙把身后别着的灵剑取下,双手托起,纪通手一扬,灵剑便飞至了他手中。
纪通看了一眼剑身,心中宽慰几分,哼道:“这剑的确炼制得不错,不逊于夏沥那把,但这剑身上虽有神龙祭文,但光芒黯淡,你可知是何缘故?”
程令飞如实道:“弟子不知。”
“那神龙鼎中寄居着一抹上古蛟龙之魂,每祝福一把剑,都会损耗一定的龙魂之力。平日需要用大量的灵石来供养,恢复其损耗的神力,如今这鼎还未休养过来,灵气供养不足,自然无法为你的剑施加完整的祭文。这也是为何铸剑大会要十年一办。”
“如今你这把剑顶多算个半成品,仍需等到十年之后,再投一次神龙鼎,方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程令飞听得张大嘴巴,合着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竟是白折腾一番,还需要再等十年?
“对于修道之人,年华转瞬即逝,不过十年而已,”纪通看着程令飞的眼神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你这样急躁,沉不出气,以后如何成得了大器!”
程令飞被师父说得满脸羞愧,脑袋快要低进了尘埃里。
是他太急于求成了,反倒弄巧成拙,还连累了师姐……
糜月此时一声不吭地站在殿内角落里,发包上别着的绒花掉了半朵,小脸上抹的全是灰,包子脸成了脏脏包,怀里的月饼也脏成了黑芝麻饼。
谢无恙同样也在盘问她:“你为何会在司徒长老的府邸中?”
小团子低头绞着手指:“是……是我想看看那鼎,所以跟着他们溜进去的。”
“长老府邸门前都有侍从十二时辰把守,你们如何进去的?”
糜月低着脑袋,支支吾吾间,正好纪通也在盘问殿外的程令飞是如何溜进长老府的。
程令飞没有出卖她,只说:“是我无意间发现司徒长老后院的墙上有一处狗洞……”
把过错都拦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好好好,你们可真给我长脸,连狗洞也钻!”纪通又是一通数落。
司徒杉一脸便秘之色,没想到自己竟是栽在了狗洞上。
玄机子和云松鹤长老若有所思,回去之后他们得好好检查,自家后院有没有狗洞。
谢无恙好看的眉峰蹙起,薄唇紧绷地抿着了一条线。
糜月第一次在他身上直观地看到生气的情绪。
“若非事发时,他二人及时护住你,可知有多危险?”
那爆炸声响到整个内宗都能听见,幸好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否则谢无恙不敢想象。
他看着远远站在角落里的脏脏包,眼眸沉了沉,修长的指节敲着案面,肃声道:“你过来。”
糜月觑了觑他的脸色,磨磨蹭蹭地往前迈了一小步。
“再过来一点。”
糜月勉为其难地又往前迈了一小步。
“到我跟前来。”谢无恙的语气有些没了耐心。
“不要!”
糜月摇头拒绝,他身上散发淡淡的压迫感,让她不想靠近。
干嘛这么凶啊,不就是弄塌了一座府邸,那青铜鼎好端端地又没事。
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的,没有找到功法,她心情也很低落的好吗。
谢无恙无奈地揉了下眉角,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小姑娘了。再这么纵容下去,只怕会闯出更大的祸。
那边的纪通数落程令飞数落得口干,端起茶喝的同时,一挥衣袖:“你们两个也不用抢着认错,谁都逃不过,按照宗规,一人罚一百杖刑!”
话音落,几个侍从上前来,手里拿着特制的竹杖,分立跪着的程令飞和夏沥身边,二话不说手下使劲,竹杖裹挟着灵气毫不留情地击打向二人的腰臀处。
皮肉被击打的闷响声清晰地回荡在大殿,夏沥咬着牙扛着,一声不吭,程令飞痛得直吸气,大颗大颗地汗往下落。
糜月见状险些跳起来,她立马跑到谢无恙身前:“快叫他们住手,不许打人。什么破宗规,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他们到底是不是你们隐剑宗的弟子,掌门就能随便打人的吗?””
“月月,慎言。”谢无恙拧眉道。
糜月起先找到程令飞,的确打着万一被发现好甩锅的主意,主要也是怕引起谢无恙和隐剑宗人的怀疑,毕竟她没有理由去找神龙鼎。
但没想到会害得他们触犯宗规。
糜月对外宗人三天不打架就手痒,但对自家弟子是极护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