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程岁晏笑呵呵地看着她们,说道:“这里都夷为平地了,我们先回仙都云舍吧。”
几人于是回了仙都云舍,路上时,云轻想到一事,凑近江白榆,贼眉鼠眼地唤他:“白榆兄。”
如此尊重的称呼让江白榆有几分不习惯,眼皮跳了一下,“嗯?”
“你那个真言咒不错。”
“是吧。”
“是你们华阳派的绝学?”
“嗯。”
是绝学啊……云轻接下来的话就有点难以启齿了。
江白榆倒是体贴得很,看出了她的想法,问道:“你想学?”
云轻眼睛发光地看着他:“我可以学吗?”
哪怕是在黑夜,她的眼睛也亮得使人无法忽视。江白榆心情好得很,忍着笑意,说道:“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教你。”
云轻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道:“叫师父不行,叫爹可以吗?”
“咳咳咳。”一句话引得江白榆剧烈咳嗽。
“实在不行,也可以叫爷爷。”
江白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教。”
云轻身旁探出个脑袋,浮雪问:“我可以学吗?”
程岁晏也说:“我呢,我可以学吗?”
江白榆看着程岁晏:“你得给钱。”
程岁晏爽快点头:“多少钱?”
“一千两。”
“成交。”
云轻知道,一千两绝对是价格公道,甚至算甩卖了。
她见程岁晏掏出一千两银票,她也不好白学人家手艺,于是把自己那张刚捂热的一千两银票也掏出来递给江白榆。
江白榆用两根手指拦住她递钱的手腕,“你不用。”
“嗯?”
他笑,“我是你的战利品么。”
……
刚一回到客栈,江白榆就把真言咒倾囊相授了,包括运气、结印、法诀,讲完精髓之后,又讲了两个注意事项。
第一,真言咒与卜算之术类似,一般只能由高修为
者作用于低修为者。不过,低修为者也有机会控制高修为者,只是机会很小而已,具体要看施术的对象和环境。
第二,有一种道法可以抵御真言咒的控制,以后若是遇到这种道人,不可使用真言咒。
“什么道法?”三人齐声问道。
江白榆答道:“一心道。此道讲求一心一意,心无外物,悟道之人可以控制自己的念头。
真言咒本质上问的是人心中所想所念,而一心道人可以控制所想所念,在面对真言咒时,他们可以给出任何他们想给出的答案。”
云轻和浮雪面面相觑,云轻说道:“一心道,这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道法吗?真的有人修一心道?”
她们没注意,程岁晏听到一心道三字时的欲言又止。
江白榆的视线好像是无意间掠过程岁晏,最后看着云轻,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浮雪问道:“控制念头应该不难吧?比如我觉得某件事情想起来比较难过,我就不去想它,这算不算控制念头?
如果算,那普通人是否也可以抵御真言咒?”
江白榆摇头道:“你说的控制,是非常浅层次的控制,一心道是可以把念头刻入识海深处的。
举个例子,我问你一加一是几,你也许会为了违拗我而故意回答三,但是你内心深处永远相信一加一是二。
一心道则不同,他们先从内心深处改变自己的认知,他们自己都觉得一加一是三,自然回答的也是三。”
云轻摇头道:“这会把自己搞疯的吧,难怪没人修习一心道。”
程岁晏说:“那只是特殊情况,一心道平时肯定也不会没事改识海玩。”
江白榆看向他:“你看起来对一心道很了解。”
“嗯,”程岁晏重重点头,“我确实听说过一心道。这里面涉及我家族最大的秘密,”说着,他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先祖的笔记。”
云轻接过小册子,见封面上用隶书写着《南翁梦忆》四字,翻开册子,里面用蝇头小楷书写,字迹工整,竟还有配图。
浮雪凑过脑袋看了看,说道:“你骗人,这纸张干净洁白,一看就不是古物。”
“原件自然是在家中收着,这是我的手抄本。”
云轻扫了几眼那小册子的内容,神色渐渐认真起来。
江白榆好奇,走到她身旁,一手扶着她的椅背,弯腰来看。
《南翁梦忆》开篇便是南翁的自序。南翁本名程三郎,住在一个叫程家湾的海边小渔村,世代打渔为生。
一日,程三郎路过村外河塘,意外见到三个小儿落水。
程三郎想也没想便下水搭救,连续救了三个小儿,自己却力竭,又被水草缠住脚踝,眼看着要淹死在河塘里。
程三郎绝望地闭上眼睛,却并没有被水灌入鼻孔的窒息感,反而好像离开了河塘。
他奇怪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河塘边的柳树下,身上衣服竟然已经干燥了。
树下站着个仙姑,自称道号“一心子”,路过此地,见到程三郎的义举,便出手搭救。
程三郎千恩万谢,邀请仙姑去自家做客。
那仙姑完全不似传闻中的仙人那般清冷孤傲,听到程三郎邀请便欣然应允,去了程三郎家,还尝了他们村中自酿的米酒、烧的土菜。
仙姑给程三郎摸骨算命,感慨道:
“你虽然心善,命却不好。你本该命绝今日,即便被我救下,往后也会多灾多难,命途穷苦。不如我送你一程,早去投胎?”
程三郎听闻此话,哭诉说自己舍不得家人,宁愿受苦。
那仙姑终究是不忍心善良敦厚的人受苦,便用一支仙笔帮他改了命。
改命之后,有一日程三郎出海打渔,捞回来一个箩筐那么大的贝壳,打开之后,得了满满一捧极品珍珠,从此发家。之后儿孙读书做官,家道日隆。
……
吸引云轻注意的,并不是这程三郎传奇的命运,而是那支仙笔。
一心子向程三郎透露,那支仙笔名叫“八云写命笔”。
而他们龙首派,正好有一件不能用的法宝,也叫这个。
一心子和师父有什么关系?会不会与师父的失踪有关?
那八云写命笔,到底是不能用,还是不敢用?
江白榆见云轻神色怔怔,迟迟不肯翻页,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云轻回过神来,“没什么……岁晏,这本书我可否借两天?”
“当然可以。”
——
范二郎头天晚上会账到亥末,会账时听到外头有隆隆响声,大家只当是打雷。他疲惫地睡下,睡得正香时,又被敲门声吵醒。
“谁?”他不悦地问了句。
“郎君,家里出事了。”孙管家的声音。
原来这孙管家在范府熬到天擦亮,才敢出门来找范二郎。
范二郎本来还迷糊着,被这一句话吓得完全醒了,来不及穿鞋就跑来开门,“怎么回事?!”
孙管家一夜没睡,又疲惫又憔悴,一看到范二郎,禁不住老泪纵横,“郎君,范府没了!”
范二郎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惊得跌坐在地,红着眼睛怔怔道:“没、没了?”
“嗯!”
“老夫人和少夫人……都没了?”
“啊?不是不是……”孙管家这才发现自己说话有歧义,郎君以为范家被灭门了。
他连忙扶起范二郎,把昨晚发生的事情飞快地解释了一遍。
范二郎仿佛渡过一个大劫般,长长吐了口气。幸好幸好,只是房子没了。
他气恼地推开孙管家,“你这张嘴应该去茶楼里说书,放在范家真是屈才了。”
孙管家赔笑道:“郎君不曾用过早膳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吃了,先回家。”
……
范二郎回到家时,看着废墟一样的府邸,禁不住心内咒骂那个妖怪。
他先去看了母亲。丁夫人见到儿子,自然是把昨夜的事情好一顿添油加醋地说,说完又哭诉:
“天杀的丧门星,我早说不该娶她,你看她把咱家祸害成什么样了?为娘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不死心么?再不休了她,你亲娘都被她逼死了!”
“阿娘,你歇着吧。”范二郎说着,又叮嘱玉屏等人仔细服侍好老夫人。
离开母亲后,他去看望筠娘。
筠娘却是不在,只有一个丫鬟春梅说:“夫人让奴婢告诉你,她在明月楼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