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最先掌握天衍化相功,辞鲤稍后,浮雪和程岁晏的速度要慢一些。
但是云轻怕打草惊蛇让齐光子有了防备, 因此几人商议一起行动,练得快的等一下练得慢的。
这就给了浮雪和程岁晏很大的压力, 两人生怕自己拖延太久导致其他人也无法求生,因此学得前所未有地专心。
牢房里已经热得浑如烤炉一般, 若是普通人在这早就死了, 几人嘴唇都起了一层白色的皮,皱皱巴巴蛇蜕一般。
终于终于, 浮雪炼出了一对招风耳, 程岁晏炼出了两片香肠唇,另外三人见状,形虽意动,相由心生,也各自改换了面貌。
辞鲤换了一双略显魅惑的猫眼, 云轻从师蕤宾身上得到灵感, 左半边脸炼出一大片青色胎记, 转头一看江白榆, 他右半边脸炼出一朵红色莲花形胎记,还怪好看的。
世界开始破碎。
就好像一块巨大的水晶忽然爆裂成千千万万片,转瞬间又消散于虚无。无数光点收拢, 眼前陷入黑暗。
云轻猛地睁眼。
冬天的夜风吹着面颊,天上半个月亮,万点明星,地上千家灯火,一条冰河, 杯中犹有残酒。
他们依旧坐在鼓楼的屋顶上,街道上行人零散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师姐!”浮雪猛地一拉云轻的手,焦急道,“我做了奇怪的梦!”
天空忽然变了。
澄净的星光下凭空出现薄云一片,月亮躲在云后,透着朦胧的红光。
这朵薄云飞快向着鼓楼的方向游来,转瞬便至眼前。威压扑面,云轻立时感觉到胸闷,神乐谷中惨烈的经历又出现在脑海,她脸色沉了沉。
离得近了,云轻可以清楚地看到,云头飘然立着一人。
这人一袭白衣,峨冠博带,挺拔如松,甚为潇洒。
他低头看着云轻,笑道:“小家伙,游戏到此结束。”
这是云轻有生之年第一次和仙人正面遭遇,虽然她此刻被威压逼得很不舒服,但是她知道,或许齐光子并非有意用仙力逼迫他们,他们现在所承受的,也不过是他的无心之举。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实力相差太悬殊了。正如人走在路上,衣角无意间带起的微风,把树叶上的蚂蚁掀翻在地。
人又怎么会刻意去针对蚂蚁呢。
眼见来者不善,云轻肃着一张脸,褪下腕上的整齐一家人。
虽然她一直费尽辛苦地找齐光子,但眼下这个情况,大家还是保持距离再谈判比较好。
她把整齐一家人往上空一抛,刚要张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不,不止说不出话,她也不能动了。
心里卷过惊涛骇浪,她瞪大眼睛,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飘了起来。
江白榆看云轻扔出法宝之后竟然瞪着眼呆立不动,随后整齐一家人从空中掉落下来,他一把接住。
他感觉很不对劲,把手串扔给辞鲤,掐了个阴阳咒开启阴阳眼。
辞鲤接到整齐一家人后,将手串往半空中一抛,低声念起法诀。
这件法宝作用特殊,云轻早就将法诀与大家共享了,防备的就是某些情况比如此刻,当她失去操纵法宝的能力时,至少其他人还有机会脱身。
不提操纵法宝的辞鲤,只说眼下的江白榆。开了阴阳眼之后的他竟然看到,云轻的魂魄正在被硬生生扯出身体!
而她的魂魄同寻常的生魂完全不同,表面赫然有一层淡淡的金光!
江白榆满眼震惊,看着她的魂魄离体,飘到空中。
半空中,距离齐光子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一枚水晶透镜,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云轻的魂魄飘到水晶透镜的正下方便停止,头顶距离它约莫两丈。
与此同时,她生魂表面那一层金光正在飞快地朝着头顶汇聚,她的表情极为痛苦。
此刻的云轻感觉自己的皮肤好似正在被人硬生生剐掉,那种灵魂深处的剧痛,让她无法控制地表情狰狞。
她想挣扎,想呐喊,但是她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灵魂被什么东西禁锢住,除了瑟瑟发抖什么都做不了。
金光最终汇聚到生魂的眉心之间,那颗红痣所处的位置,它在夜空中发出极为明亮的光芒,如同一颗耀眼的客星。
街道上的行人浑然不觉,依旧有说有笑。
齐光子看着金光,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整齐一家人的法诀已经完成,白雾正在汇聚收拢,即将带离屋顶上的众人。
齐光子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去向,是啊,人终究是不会在意蚂蚁的。
他的目光完全地落在云轻眉心的金光之上,微微屈指,朝着金光一勾。
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不知何时,江白榆手中竟多出一面小旗子,小旗子一
面青一面红,更不知何时,他已经诵念完法诀,旗面上飞速化出一道青色的鬼影。
江白榆用尽平生修为,这道鬼影比那日明玄子召出的快了许多,甫一出现便瞬间膨大成一巨人,鬼影黑色的右手飞快地往云轻魂魄头顶上一按!
黑手触碰到金光时便被烫到,手掌直接融化成一蓬烟雾!
青鬼表情好似在挣扎咆哮,江白榆面露寒霜,嘴角挂着鲜血,眼睛却亮的出奇。他承受着反噬,咬牙固执地控制青鬼坚持按压云轻魂魄。
青鬼被烫得,整个爆成一大团青烟!半空中好似多了一片青色的薄云,江白榆只觉眼前发黑,气海震荡,噗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
而云轻的魂魄终于飞速下坠,带着那团金光一同回到躯体里!
好似一片被迫随风飘摇的树叶终于落在地上,云轻那种灵魂被禁锢的感觉消失了,皮肤被剐的剧痛也消失了,内心无比的踏实和松快。
与此同时,脑海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女子悠远的叹息,她正处于灵魂归位的时刻,此时的感受很像是在梦境与现实之间过渡的瞬间,这一生叹息,如同幻觉。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齐光子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刚要把这个烦人的蝼蚁杀掉,这时,整齐一家人的白雾最终合拢,带着五人消失在屋顶。
“啧,运气不错。”
——
就在传送的一瞬间,五人一同默契地用天衍化相功改换了容貌。
现在他们改换了自己的真实,接下来齐光子若想再次将他们拉入梦中,就必须重新看到他们。
云轻几人最终传送到京郊野外,落地时五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笑。
浮雪这次也学着师姐的样子变了块胎记在脸上,显然,程岁晏和辞鲤的想法也是一样。
所以,现在是五张胎记各异的脸在深夜的荒郊野外晃荡,若是路过的人看了恐怕要怀疑是什么鬼怪聚会。
浮雪拿出脂粉分给大家,说道:“遮一遮吧,不要吓到小朋友。”
云轻拿着脂粉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若是我们遮住胎记,齐光子再看到我们时,还能不能看到我们的’真实’呢?还能不能把我拉入梦中?”
“一般的仙人都会炼出一双法眼,这双法眼在看待凡人时能够勘破虚妄,用脂粉遮住胎记对他没用的。”
云轻点点头道:“有道理。”
浮雪疑惑道:“什么’有道理’?师姐,你在和谁说话?”
“刚不是你在说话吗,”云轻一愣,紧接着说道,“不对,她的声音与你不同。”
“什么啊,谁啊?”浮雪左右看看,深更半夜,荒郊野外,寒风穿过黑色的树林,发出鬼哭一般的声音,她打了个寒战说道,“师姐,你别吓唬我了!”
云轻叉着腰,往四周看了看,没察觉到附近有人。她于是问道:“喂,刚才是谁在说话?”
“我啊。”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云轻看看其他人,问道:“这次听到了吧?”
其他四人都摇头。江白榆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看她。
程岁晏顶着个黑乎乎的大胎记,一脸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云轻,你是不是受了刺激,出现幻觉了?”
人受了刺激确实有可能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俗称,癔症。
云轻有些不确定,她又试着问道:“你在哪里,能不能出来相见?”
“我出不来哦,我在你的身体里。”
云轻直接呆住,“我,的身体里?”
“是啊。”
“那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那人沉默良久,叹息一声道:“我名曦。”
第124章 一心归元经 “她说,再修仙是狗。”……
云轻心神俱震, 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言。
冬风肃肃地吹着,吹得人脸颊发木, 手脚冰凉。过了也不知多久,忽然有人牵住她的手。
熟悉的温暖干燥的触感使她回过神, 她恍恍惚惚地说道:“你是曦?你是圣曦娘娘?”
“人族确实喜欢这样称呼我。”
“怎么会这样,我的身体里住了一个神明?”
“严格来说, 也不算一个吧。”
“……什么意思?”
“我只是曦的爽灵, 你们人族称之为’地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曦的地魂为什么会住进我的身体?”
又是一声叹息,曦缓缓地解释道:“当年——”
当年,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消亡, 也不过是三五十年的事了。
由于神力衰微,加上愿力珠中的力量耗尽,尽管她想着放手一搏、与齐光子拼个鱼死网破,但终究事与愿违。
齐光子囚禁了她,要求继承愿力珠。
她知道齐光子手段残忍, 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以她在意的人做要挟, 因此她在失败前把神乐谷转移, 以为暂无后顾之忧。
哪知齐光子竟丧失人性, 转而以她所守护的人间相威胁!他制造一起起灾难,故意收集人们的痛苦哀嚎展示给她,竟然完全忘记了, 他原本也是人族啊!
曦抓到一个机会,爽灵出逃,离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