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是在场所有蚀骨蛛,就连谢子殷,一个不稳,都差点翻车,车毁人亡这样子。
也就是这一下,谢子殷能明显感觉到四个轮,有个轮子已摇摇欲坠。
虽温霜白炼制车轮子时,用了她储物戒里最耐腐蚀的材料,但面对这么大阵仗的蚀骨蛛群,能勉力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炼丹炉很明显地倾斜了一下。
当即,谢子殷两只手都贴于炼丹炉炉壁上,浑身灵力涌动,使劲全力稳住车。
他对温霜白道:“你看路,提醒我。”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看视野。
温霜白:“好。”
载着六个人的炼丹炉快如闪电,稳稳冲过“C”拐角,一路不要命般地迅猛往前冲。
谢子殷身为炼丹炉的主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炼丹炉的状况。
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这辆车离报废不远了。
果不其然。
鬼手手指也只能抵抗一小段时间,炼丹炉被腐蚀得越来越严重。
先是最薄弱的炉盖整个没了,变成了敞篷车。
须臾之间,摇摇欲坠的轮子坠了,摇身一变,成了敞篷小三轮。
再然后,炉壁上出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洞,洞连成片,直接空了一大块。
蚀骨蛛如黄蜂般大批量涌入。
温霜白看着停在自己手上的一只只蚀骨蛛,再看看变得清晰的四周,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在坐探洞观光车呢……
“快了,出口就在前方!”温霜白能感觉到一阵阵风从前面刮来,带着水汽,还能听见细微的水流声,这是要到了!
她一边给电锯塞入原灵石,一边注入曜灵心法,为了给身后苦苦坚持的队友们希望,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五点九、五点八……”
沈鹤风彻底疯了:“你个毒妇,你倒是数一啊!”
“五点七、五点六……”突然间,温霜白隐隐约约看见了前方的洞口,眼前一亮,震声,“四、三、二!”
“不——谢子殷掉头掉头!!!”草蚀骨蛛大爷的,前方根本不是出路,是没有任何前路,笔直向下的悬崖!
一群群蚀骨蛛不断从悬崖下方飞弹上来。
下面是蚀骨蛛的老巢。
那哪里是水流声,那是蛛流声!
谢子殷眼皮狠狠一跳:“坐稳了。”
他靠着在现代因为急诊手术赶着去医院而练就的绝佳车技,硬生生调转方向。
但到底晚了点,炼丹炉在原先的巨大惯性下,没往来路冲回,而是直接顺着洞穴岩壁朝上冲去!
上头是洞顶。
沈鹤风心想,完了,没戏了。
他闭上眼睛,已经准备死去。
炼丹炉一路朝洞顶撞去。
人的本能,温霜白下意识闭眼,但她手中电锯还在运转,她也一直没停止注入曜灵心法,甚至在极度的紧张下,反而不要命地往里注入。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此间响起,响破天际。
在电锯锯头、曜灵心法、高速飞驶的炼丹炉三重力作用下,炼丹炉径直撞破洞顶!撞破重重岩壁!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撞上云霄!
然后以一个抛物线般俯冲坠落于某地。
砰得一声,炼丹炉摔得四分五裂,彻底报废。
但车毁,而人……尚未亡。
第66章 听,到账的声音
虽尚未亡,但也离死不远了。
这是六人就近找了一处隐蔽地休整疗伤,谢子殷给几人清理完钻入体内的蚀骨蛛后,得出的结论。
大家的情况都很不好,身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蚀骨蛛腐蚀过的窟窿,一低头,就能透过窟窿看到自己的骨头肠子。
这样大规模的伤势,要彻底处理好,需要花费大量药材精力,还需要时间康复。
可现下,在这明显暗藏危险的未知之地,他们没有这样的医疗条件。
因为医生自己也是将死之身。
他若选择先救五人中的一个,那么在医治的半路上,他会先自己死了。
他若选择救自己,那么等他自救完,其他五人也全都死了。
谢子殷以一种极度客观理智以至于显得很冷漠的语气,说:“我觉得没有任何医治的必要。”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温霜白正靠着墙壁查看灵锯。
除了最坚固锋利的锯片还基本完好外,其他地方都有损坏,放置原灵石给锯片提供灵力源的阵法中枢,更是惨不忍睹。
已经不能运转了。
温霜白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不容易从灵锯阵亡的噩耗中缓过劲来,听见谢子殷的话,她眼前又黑了黑。
其实刚刚,在谢子殷给她清理骨头缝里遗留的蚀骨蛛时,她就隐隐约约有感觉。
她这地球老乡,正常情况下都不太给人好脸色,常年面无表情一张脸,活像人人欠他几个亿。
可偏偏方才,他给她们简单处理伤势的时候,眉眼比平日都要柔和,简直让人如沐春风,连沈鹤风痛得大骂他是庸医草菅人命时,他居然都没说什么。
人之将死其行也善。
平常脾气臭的医生,突然间态度变好的时候,就,嗯,很可怕。
“没、没有医治的必要?”被撞晕反倒因祸得福,从药物副作用导致的感知紊乱中恢复过来的陆嘉垚呆了,“那我们就等死吗?”
“可以这么说。”谢子殷看着自己身上渐渐扩大加深的腐蚀伤口,估算了一下寿命,“顶多撑两刻钟。”
李灼华板板正正坐在一旁,正透过窟窿欣赏她格外漂亮的剑
骨。
上次在田家村的地下宫殿,她撞击巨石像时有所感悟,出来在无尽屋里修成了剑骨之体。
她说:“我觉得我很好。”没有要在两刻钟内死的迹象。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温霜白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身上伤口很多,但她觉得自己状态还是很不错的,不像要死的人。
谢子殷淡淡道:“哦,那是因为我给你们的止痛丸起效了。”
五人:“…………”
温霜白还以为那是什么稳骨丹之类的特效药,心想效果咋这么好,吃下去没一会儿就头不晕了伤不痛了人也有精神了,原来只是修真界版布洛芬吗??
银玄正将散落的一头银发从身上的伤洞里拔出来,头发太长,都扎进去了。
他用一片炼丹炉碎片把长发束好,很有礼貌地致谢:“多谢谢师弟。”难怪他说他怎么一点都不痛。
沈鹤风一脸‘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幸灾乐祸地抚摸下巴,道:“就说了卦象条条死路,让你们非不信我,还要找生路?不听老夫言,吃亏在眼前啊。”
陆嘉垚:“卦象是会变的,沈兄,你能不能再卜一卦?”
“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沈鹤风骂道,“死路就是死路,我比谁都确定。再卜也是一样!”
李灼华不认同:“三土说得对,你再卜一回,你刚刚在下面卜,现在在上面卜,地方不一样,说不定就不一样。”
沈鹤风气得火冒三丈,但拿灼华师姐没有办法,在鎏虹剑的威胁下,只能拿出龟甲,忿忿不平地再卜。
银玄扎好头发,理好衣服,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睡觉,只含笑安静地看着他的师弟妹们。
没有人知道在圣塔里死去,会给本体带去什么损伤,这是撞运气的事情。运气好只是小伤,大多数情况重伤调养,运气差则会成痴傻小儿。
银玄不是很相信他的运气,所以现下能清醒看着大家吵吵闹闹,也挺好。
谢子殷没理会这群人,他走向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间变得格外安静的温霜白,问:“还好?”
“还好。”温霜白喃喃,抬起头,朝周遭打量,“谢子殷,你感觉到了吗?有东西,要出来了。”
她们冲上来的地方,是一处类似于观武场的存在。
中间是一片宽敞的空地,空地上方罩着一个透明的防御阵,防御阵外,摆着一排奢华舒适的鎏金椅。
现下,那排鎏金椅上空无一人。
但想必,在某些时刻,那里有一帮人坐着。
他们坐在那里,透过防御阵,在看着下方的厮杀。
温霜白在祁家镇里的时候,经常看见剑修在和鬼魅群对战。
那么在这里,是什么和什么在对战?
如果一方是修士,那么另一方,是什么东西?
温霜白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场间两个面对面的甬道口。
此时,一个甬道口的青钢八卦门紧紧闭着,一个甬道口却无门。
里头一片幽黑,令人看不清。
但温霜白却奇异地能感觉到,甬道深处,有什么东西渐渐苏醒了过来。
呼哧呼哧,它的喘气声,像拉风箱的声音,愈来愈大,也,愈来愈近。
所有人都听见了。
李灼华的鎏虹剑调转方向,指向了无门的甬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