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沉宜有没有像杨沁一样调查过雾杉,也不确定沉宜得知雾杉身上的谜团,对雾杉而言是好是坏。
既然这样,就保险一点,维持现状,什么都不说。
沉宜将信将疑,还想追问,敲门声响了起来。
“那先这样。马楼明天也去不了医院了,否则可能会把汪琨的注意力带到你们身上。有任何异常情况,随时联系。”
挂断电话,沉宜打开办公室的门。
曾经的师父,如今的一级调查官葛康铭站在门外,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说道:“主任找你。”
“哦。”
沉宜面无表情地过去,撞了一下对方肩膀。
葛康铭后退一步,语气蓦然深沉:“沉宜!难道你一直要这样下去?你知不知道,和汪琨对着干,等于和管控中心对着干,和席主任对着干,也和自己对着干?!整整五年,一级没升,难道还不明白吗?”
沉宜站住,缓缓转身。
“嘁。”她语声鄙夷,“汪琨领地是我负责的区域,你跟着熬什么夜?噢,不是陪我,那就是陪主任。怎么,这才一年不到,一级调查官的头衔就听腻了,急着让人称呼你葛副主任?”
葛康铭脸色通红:“阿沉你……”
沉宜径直转身,挥挥手臂:“葛副主任,上赶着熬夜,小心猝死。”
啪!
席主任拍桌,太用力,没忍住肉痛的表情。
沉宜一脸无辜:“主任,我真的毫不知情啊。再说汪琨领地上死了异虫,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死人……”
席主任脸色铁青:“沉宜!!!”
沉宜事不关己,捋了捋发丝:“主任,虽然是在局里,但你不是有心脏病嘛,收着点,小心猝死。”
眼瞅着,席主任就要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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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沁领地上死了个董震,主任敲锣打鼓,恨不得把每个人都拉过来开个庆功会,给葛康铭吹上天去。怎么轮到汪琨领地上死虫子,还是三条虫子,主任就完全变脸了?三天两头把师父拉过去审,比审犯人还要凶!”
马楼一脸不忿,给沉宜打抱不平。
虽然事实上,时不时被抓过去审问的不光沉宜,还有他这个徒弟。
沉宜正在思索着什么,闻言笑了一下:“不一样。”
马楼:“哪里不一样?”
沉宜反问:“董震死了,杨沁一句话都没说,你看汪琨呢?”
“都快把隔壁警察局当成自家后院了,让警察死盯着咱们不放……”马楼嘀咕,愈发愤懑起来,“师父,连警察局都变成了异虫的狗,上面就一点都不着急?”
“急又能如何,你信不信,就连军队里,异虫和它们的傀儡数量加起来都快过半了?上头就算着急,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席庆这种依靠讨好异虫领主的角色,根本坐不上主任的位置。”
马楼长长哀叹一声,但是心底里,油然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壮情怀。
瞒天过海,借刀杀虫,这件把汪琨领地搅得一团乱的大事,可是他们一手促成的呢!
当然,出力最多的是雾杉,但运筹帷幄、布局扫尾的是师父啊!
就拿眼下情况来说,若不是师父老谋深算,临走时又烧车又清理线索,警察局那帮人早就查到他们头上来了。到那时,雾杉和柴雨晴自然也水落石出,不得不面对汪琨的怒火和报复。
柴老爷子的手术,哪能顺顺利利地做完呢?
想到这里,沉宜恰好问道:“柴笠仲出院了?”
“手术很成功,两天前就出院了。医生说以老爷子的年纪,这种恢复速度简直是奇迹。哦对,师父知道他们搬家了吗?”
“搬家?”
“对啊,搬到与辉路85号那栋旧楼里去了,和雾杉当对门邻居。柴雨晴说雾杉都不准她叫搬家公司,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么多家具都抬进去了,异虫的力量——啧啧……”
沉宜微微蹙眉:“柴雨晴的房子卖掉了?”
马楼奇怪地看过去:“师父这也不知道?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诚.心看房的,打骨折卖了,好像说是50万吧。噢,签合同当天,柴雨晴就把钱还给雾杉了……师父,师父?”
沉宜回过神,打掉马楼的手。
尽管她和柴雨晴说好,有任何异常情况随时联系,然而随着那边情况趋于平稳,她一次都没主动联系过。
有意无意地,和那两个年轻女孩拉开距离。
就连雾杉的信息,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内容往往敷衍。
马楼在正事上不乏谨慎,日常中,则热情有余,心细不足,竟到此时才意识到师父很久没主动提起雾杉了。
他试探着问:“师父,柴雨晴说明天中午在家摆桌,庆祝老爷子出院和搬家,应该也请你了吧?”
沉宜抬手点点他脑门,不屑地笑:“人家是看在柴笠仲住院时,你时不时帮着把屎把尿,才请的你。我又没出力,叫我做什么?”
马楼:“啊?”
防控中心的工作可以说全年无休,不过不用坐班,时间自由。
最近一个月,汪琨为了调查手下五条虫之死,担心其他案件把水搅得更浑,加强了对手下人的管束,让这片地盘迎来前所未有的太平时光。
马楼一天天的屁事没有,想着留在局里也是遭人白眼,干脆上午就过去与辉路85号院。
沉宜自然没来。
师父脾气犟得很,马楼便也没多劝,只是帮忙洗切备菜时,对柴雨晴道:“师父心很软的。”
柴雨晴低头切黄瓜,淡淡嗯了一声。
马楼又说:“碧水大道的事,师父一直都在想办法遮盖,免得其他人查到你们。你不知道,我们主任三天两头拉着她开批.斗大会,压力可大了。不过师父都一个人扛下来了……”
“马警官。”柴雨晴放下刀,“替我和沈调查官说一声对不起。是你们及时送我爷爷去医院,我该谢谢你们。只是……”
她停顿一下,摊开双手:“麻烦告诉沉调查官,我十指完好。”
马楼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雾杉声音在外头响起:“雨晴我回来咯,买了好多饮料,都是冰镇的,等下喝过瘾!”
“她听得懂的。”柴雨晴低声说完,换上笑容,迎出去了。
柴爷爷还在恢复期,坐着轮椅,见雾杉蹦蹦跳跳地进来,和自家孙女叽叽喳喳说着话,笑容总有些勉强。
不多时,食材都已就位,餐桌中间的鸳鸯锅也咕隆咕隆冒泡,四人围桌坐下。
马楼挠挠头:“大热天的,外头四十度呢,是谁提议吃火锅啊?”
柴雨晴笑着一瞥:“还能有谁。”
雾杉已经迫不及待倒了半盘子鲜切牛肉到辣锅里,剩下的半盘则倒入清汤锅。
“柴爷爷,你要吃清淡的,整个清汤锅都是你的!”
马楼立即道:“我也吃不了辣,我也清汤!”
雾杉:“啊?马警官你人高马大的,怎么会吃不了辣呀?”
马楼:“……吃不吃辣和身材有什么关系。”
柴雨晴扑哧一笑:“我爱吃辣,我陪雾杉吃。”
“好耶!”雾杉滋溜一声口水,满眼期待,“第一次吃火锅呢,以前在电脑上看见,可把我馋死了。雨晴雨晴,要多久才能熟啊?”
“牛肉烫一下就好了,煮久了肉老……”
和沈宜一样,马楼也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雾杉了,对雾杉的印象,还停留在碧水大道轻松消灭三只异虫的事上。
起初话不多,时不时问一句老爷子的恢复情况,后来也不知不觉融入火热氛围里。
毕竟有雾杉在,即便谁都不说话,气氛都冷不下来。而且,不论雾杉说点什么,柴雨晴总能接过话头,没让她感到一丁点冷落。
吃到末尾,敲门声意外地响起。
雾杉眨眨眼,腾地起身,惊喜道:“姐姐!”
柴雨晴和马楼相视一眼,问:“你……叫沉警官了?”
雾杉一直以为沈宜和马楼都是警察,故而在她面前,柴雨晴也一直都用“警官”称呼他们。
“对呀,我今天早上才想起来没有叫姐姐,所以一大早就给姐姐发消息啦。”
雾杉说着跑过去开门,却发现敲的不是柴雨晴的家门,而是她自家。楼道里站着的也不是沉宜,而是邮递员。
失落的表情随着模拟出现在脸上,不过,很快又被惊喜所替代。
“雨晴!是录取通知书!”
安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且是两份,其中一份是柴雨晴的。填报志愿时,柴雨晴打定主意要卖房子,便把收件地址写到了雾杉家。
毫无意外,她们都被安法大学管控学院录取了。
快吃完的火锅,便又延续了一番庆祝过程。
雾杉豪气干掉一瓶娃哈哈,忍不住赞叹:“真的好好喝呀!我决定了,明天就去找兼职!”
马楼一愣:“你现在不是小富婆嘛,还需要兼职?”
“小富婆?”雾杉歪头想了想,嘿嘿嘿直笑,她喜欢这个称呼,“都花掉了呀!趁离开学还有一个半月,我要继续赚钱,努力赚钱!”
“三十多万,这就花掉了?”马楼惊呼,“花哪去了?”
柴雨晴笑着低声解释:“她陪我找房东租房子,干脆把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了,花了三十万。”
马楼倒吸一口凉气:“你*原来的房子才卖五十万,这破楼要三十万?房东是谁啊,心也太黑了吧!”
“要不是亲眼见过,我都不敢相信,经常在院子里喝酒醉得七晕八素的酒鬼大叔居然就是雾杉的房东。”
柴雨晴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觉惊奇,“就连我现在租的房子,也是他的。”
马楼从未见过酒鬼大叔,便跟着啧啧称奇了一番,又问:“那雾杉还拿了奖学金呢,就算买了房,手里的钱应该也够上大学了吧?”
柴雨晴看向翻手机找兼职的雾杉,目光愈发柔和。
“雾杉说,要赚钱把我租的房子也买下来,然后给我们免房租。”
马楼:“……”
忽然间,他想通了柴雨晴对沈宜的回避。
因为雾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