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不是被异虫控制精神了吗,怎么会提醒她?
“雾杉,他是异虫!”——雾杉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记忆。
这下她认出来了,那不是雨晴的声音。翻遍记忆,也没有找到同样的声音。
难道彩票站里,还有其他女孩子?
可她都认不出对方的声音,对方怎么会认识她呢?
当事人不在场,雾杉压根无从推测。
柴雨晴握着爷爷的手,安静地坐在病床边,医疗仪器离得很近,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响。
有点像情绪手环的警报,令人不安。
加护病房通常是不能陪护的,但柴爷爷属于特殊情况。
作为异虫案件受害人,又因为情绪过激而休克,大脑中极可能被投射入虫卵,医院不得不给他注射安眠剂,消除虫卵发展成幼虫的隐患。
肝脏移植手术也只能排在昏睡结束后,在此期间,需要严格监控他的身体状况,但不用特别防范感染。
总而言之,身体状况一直很差的高龄老人,注射安眠剂本身就存在很大风险,必须有人贴心照料。
昏睡七天,意味着还没手术,就要付七天加护病房的费用。即便沈宜利用防控中心的名义走了便利渠道,也需要将近5万。
柴雨晴轻轻咬唇,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银行账户。
父母离世之后,爷爷的身体情况也不好,家里的钱就都归她管了。早在两年前,柴雨晴就给爷爷做了移植登记,当时便一次性缴纳完10万登记费用,否则,这次就算有肝.源,也轮不到爷爷。
但整个手术费用,最起码还要40万,算上手里存款,还有将近30万的缺口。
这是预料中的事,解决办法也早已想好——卖房。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急,怎么才能在短短七天之内把房子卖出去?
柴雨晴向来冷静,没让踌躇不安占据心头太久,翻出手机里准备好的文档,将房源挂到网上,并主动砍了三分之一的价格。
刚点完发布,房门轻响,雾杉进来了。
“雨晴。”雾杉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柴雨晴冲她笑笑,起身坐到床沿,把椅子让给雾杉。
雾杉颇为忐忑地坐下,生怕柴雨晴问起彩票站的事,她还没想好怎么说谎呢。
柴雨晴轻声开口:“好希望是爷爷。”
雾杉没听懂这句话的逻辑:“什么意思?”
柴雨晴用余光扫了眼病房里的监控器,没能把话解释清楚,只是说:“要是去彩票站里的是爷爷,就好了。”
异虫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幼虫差一些,但对普通人而言,自愈能力也是非凡的。若今天被幼虫寄生的不是她,而是爷爷,出于生存本能,幼虫也会主动消除危害寄生体的病灶。
短暂的寄生时间,纵使不能彻底治好爷爷的病,也能改善身体状况,让手术不用这么猝然,风险也更低。
雾杉理解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柴爷爷也喜欢买彩票呀?”
柴雨晴哑然失笑,顿了顿说:“雾杉,今天谢谢你。”
「今天」、「谢谢」,这倒是不难理解。雾杉迅速模拟出心虚的干笑:“谢我做什么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柴雨晴看着她。
她的本意是感谢雾杉拉着她留在彩票站里,这才会碰上董震,让她最终成为免疫异虫的幸运儿。
五感被封闭后,她对后面的事一无所知,直到在医院输液时醒来,看见防控中心发过来的信息,才知道爷爷被送到医院急救了。
然而雾杉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表情……柴雨晴对于“沈调查官救了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动摇。
她攸地想起五感封闭前,雾杉完全不受精神污染控制的一幕,和她今早在公交车上说的悄悄话。
异虫,克星?
不过,医院是公开场合,病房里又有监控器,与异虫相关的话题都是禁.忌。
柴雨晴藏起疑窦,转而取出一把钥匙,递给雾杉:“雾杉,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朋友!
雾杉眼睛亮晶晶:“当然可以!”
柴雨晴:“我要留在这里照顾爷爷,走不开。要是有人想看房,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带着看一下?”
雾杉花了一会儿去理解她的话,旋即嗖地站起身:“你要卖房凑手术费?雨晴,你很不理智呀!”
柴雨晴缓缓蹙起眉。
雾杉:“医生不是说了吗,你爷爷已经快八十岁啦,身体条件不好,手术成功率只有30%。把房子卖掉去赌这么小的成功率,不值当呀!”
第22章
雾杉气呼呼地走出住院楼。
没错,是被柴雨晴赶出来的,这让她更加生气。
凭什么呀!
难道她说的不是事实吗?
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呀,柴爷爷快八十岁了,就算生病死掉,也算寿终正寝呀!
就算柴爷爷还年轻,那也不能倾家荡产只为了救他呀。手术成功率那么低,活着的人更重要,不是吗?
雨晴还要上大学呢,所有钱都花掉了,学费怎么办?
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过崎岖人生,就为了给爷爷治病吗。就算治好了,柴爷爷还能活多久?雨晴刚18岁,还有好多个18岁要过呢!
雾杉在小花园里停了停。
傍晚时分,放眼望去,在花园里散步的病人也好,家属也好,脸上都带着恬淡的笑。有些病人明显病重一些,坐在轮椅上止不住地咳嗽,但眉目也是平静的。
这才对嘛!
她认识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子的。所有人都以平和的心态拥抱生活,拥抱自己所面临的一切,该拥有时便拥有,该放手时便放手。
她从来没见过谁,因为渴望某个东西和别人起冲突。
就连街头巷尾,所有地方的音响,都播放着宁静安和的音乐,不是吗?
要是雨晴有钱给爷爷治病,当然没问题,关键是她没钱呀!既然这样,就应该接受现实,不对吗?
雾杉想不通雨晴为什么那么对她,所以模拟出来的生气情绪,罕见地持久。
她跺了跺脚,小脸气鼓鼓地走出医院。
背后的住院楼里,一个男人隔着玻璃投去目光,迟疑片刻,拨通电话。
“老板,雾杉离开医院了,要不要派个人跟着?”
几公里外的别墅里,汪琨正在给儿子办隆重的生日宴会,人很多,场面却跟热闹毫不搭边。
他拿着手机走到角落里,客人们识趣地避开。
“雾杉?”
“就是王炳竹看中的寄生体。”
“她啊。”
汪琨想起来了,王炳竹提过几次,甚至为了她卖掉书店。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对王炳竹的做法嗤之以鼻。
这名老手下属实是狗急跳墙了。
“不用管。”汪琨说,“盯牢柴雨晴,找机会问出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才报警。”
“是。管控中心叫马楼的专员一直守着,还没找到机会。”
汪琨嗯了一声,问:“薛超招了么?”
这是只游荡异虫,刚来他的领地不久,他的手下就一死一失踪,嫌疑很大。
“还没有,我们的人围住他,被他跑了,初步判断应该是。不过薛超受伤很重,我已经和血站打好招呼,只要他去买补剂就会第一时间把人扣下。就算他不去血站,也会想办法找活人血源,到时肯定会暴露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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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楼快速买了三份盒饭,回到加护病房时,却发现里面只有柴雨晴。
“雾杉呢?”他问。
发现柴雨晴直挺挺坐着,两只手攥紧裙摆,指节泛白。
马楼一怔,试探着问:“你们,吵架了?”
两分钟后,他来到走廊,有点苦恼地给沈宜打电话。
几公里外,原海市警察局被一条中轴线分成两个部分,东侧是警局,西侧是管控中心。
管控中心大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席主任压压手:“实验中学的案件成功告破,作案异虫董震死亡,还营救出8名免疫者。能取得这样的结果,离不开你们所有人的努力,更离不开葛康铭打下的基础。正因为葛调查官和杨沁维持了良好关系,杨沁才没有干扰调查,就连旅者公会都没有表示异议……”
管控中心是少有的不用克制情绪的净土,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除了撇嘴的沈宜。
明明连董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得好像搞得董震死在你们手底下似的。
正想着,台上突兀地点起她的名字。
席主任:“沈宜,你有不同的看法?”
同时,马楼的电话进来了。
沈宜:“啊?没有。主任,我接个电话。”
说完就大喇喇走出会议室,留席主任在台上瞪眼。
马楼在电话那头道:“师父,两个小姑娘吵架了,怎么办?”
沈宜:“怎么会吵架?”
马楼:“我也不知道啊,下去买个盒饭的功夫,雾杉就不见人了。柴雨晴也不说话……要不我上雾杉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