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剑悬于眼前,纹丝不动,谢烬渊朝前一步,只是伸手握住了剑柄,玄光剑落到了他掌中,仿佛只是一柄极为寻常的铁器,他五指执剑,随意地举剑轻挥,并无剑芒,可玄光剑只是乖顺地被他握于掌中,仿佛只若寻常之物,同他捏一株花花草草,并无甚区别。
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算是执剑!还是不算执剑!
一个凡人,捏着法器,虽毫发无伤,可一柄好剑于他也毫无用处!
在场数人齐齐望向木离。
清音蹙眉疑道:“掌门?这如何定夺?”
木离却问李嘉道:“你会剑诀?”
李嘉面上一喜,道:“略懂一二。”
木离:“那你教他?”
李嘉怔愣一瞬,岂有他来授诀的道理,本欲搪塞,但忽地心生一计,便点了点头:“谢道友,随我借一步说话。”
李嘉略施小计,将剑诀显现于手掌之中,递给谢烬渊看,短短片刻,掌上的剑诀便消弭于无形。
“谢道友,看清了么?”
谢烬渊颔首:“多谢李道友。”
“既如此,不若默念剑诀,策令此剑。”李嘉笑道。他给的剑诀自然是道假诀,谢烬渊根本不可能凭借假诀,策令此剑。
他好整以暇地见谢烬渊举剑,闭目,似乎真是在默念剑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朵流云似的水雾渐渐凝于剑尖。
起势,梓芜剑诀第一势。
光影若水,雾状的剑芒,自剑尖涌向青玉剑柄,水波样的剑芒,微微亮,游走于纸薄的剑刃。
李嘉骇然:“这……”说不通!这是何道理!
他紧紧盯着谢烬渊,见他睁开眼睛,口中缓缓念道:“念去去,不离,不离,归去。”
这根本不是他教的剑诀!
下一刻,剑上水雾状的剑芒,变作强烈的银亮剑光,照得四下竹林通明,继而轰然一声大响。
银光消散,玄光剑却未坠地,依旧牢牢地被谢烬渊握在手中,剑刃起伏嗡鸣不止。
吴璇远远地瞧得心惊,他能执剑!他焉能执剑!转而又瞪向李嘉,让你教,你就教,废物!
李嘉目瞪口呆,有苦说不出,一道假剑诀也能策令玄光剑,什么世道!
木离轻振衣袖:“好了,就是你了,谢烬渊。”
谢烬渊闻言,抬头看她。二人视线相撞,木离扬起嘴角,笑道:“既见师尊,为何不拜?”
谢烬渊手掌一翻,长剑倒悬,两指压住剑柄,玄光剑身悬于臂后。
他终于笑道:“师尊,受我一拜。”话音未落,竹林之中卷起一阵狂风,竹叶扑簌簌落下,包裹住了木离和谢烬渊,将其余诸人隔绝于视线以外。
木离一步向前,凝视着他的眉眼,近乎叹息道:“西术哥哥,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谢铃死时,我便想起来了。”神识觉醒,前尘往事,尽收眼底。
“原来如此。”木离心叹,说来也是,西术作神君的年头可比她长多了。
“多亏你不分寒暑,渡我灵气。”他徐徐又道。
木离眼中一亮:“真的,是我的功劳?”
谢烬渊笑了笑,那笑容里是木离熟悉的纵容,可彼人彼时在云端,木离想起了从前他虽纵容可又疏离的模样。
神君无悲喜,活得像一尊神像。
她可不愿他再做一尊神像。
她扬起头,闭上眼睛:“那你亲亲我?”
周围寂寂然无声,有一瞬间,仿佛风停了,眼前的人却没有动作。
木离等了一会儿,心中猛地一落,睁开眼睛,见他果然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神色如旧,难见悲喜。
“你后悔了?不愿亲我?兜兜转转,莫不是只当我是苍生,见我杀业在身,刮去邪骨,坠于幽冥,特意舍身来度我?现如今神识归位,便翻脸不认龙了?”她愈说,心中愈是没底,索性一跃而起,雪白的鳞片覆盖周身,木离化作白龙亲昵地缠绕上谢烬渊的身躯。
他见状轻轻推了推她的龙角,木离口不择言道:“真翻脸不认龙了,你可记得当夜,同榻而眠,内丹缠绵,日往月来,溪流涓涓……现如今,你竟不愿亲我……”
她气恼缠住他的腰背,绕到他身后,却赫然发现他的耳朵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白鳞如雪,衬得愈发殷红。
她凑近了细看,龙角擦过他的脖颈。
“你眼下此相,让我如何亲你?”他的声音很低,仿若叹息,但木离还是听见了。
饶是龙鳞厚重,她依旧觉得脸上一热,停住了往前窥探的动作。
白雾腾腾,她又变作了人样,立在谢烬渊面前。
他的眼睛澄澈,倒映着木离有些慌乱的表情。他的面目近在咫尺,唇上惊鸿片羽般落下一吻。她来不及闭上眼睛,唇上柔软的触感转瞬变得滚烫。
她尝到了泉水,松香,以及雪雾的味道。
这是她熟悉的气味,可是多了一分滚烫,气息相亲,时而浅啄,时而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