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他安稳坐下,才拿起小锄头,上前去凿水池。
虽说施法可成,但她到底是在凡间待过,总是喜欢自己动手,更有心意。
再说了,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没处使。
不消多时,她很快便凿出一处深坑,抬手施法往里头送水,又在旁边堆泥土石子做玩意儿。
她想做个自己的形状,让他每每喂鱼时看见便能想起来。
夭枝低头做活儿,很快一个身子大大,尾巴小小的鱼模样就成型了。
她专心致志,也不知他何时到了身旁,在她身旁蹲下。
夭枝微微一顿,呼吸间感觉他身上的清冽檀香气息缓缓而来,她有些不自在地抬眼看去,“你看,已经弄好了。”
他闻言视线落在鱼身上,微微颔首,“很可爱。”
他这般清冷的性子,真是难得有如此认知。
夭枝难得得到他的赞许,一时颇有欢喜,继续干活。
他慢慢抬眼,视线落在她面上。
她发丝垂落,随风轻拂,细嫩的脸颊微微泛着红,眼睛却很亮,一看就是如今真的欢喜。
他看着她许久,伸手过来轻轻拂过她鬓角的发,那指尖触感碰到她的脸,他微微一顿,很快收回了手,似觉不妥。
夭枝察觉他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
他亦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莫名古怪暧昧。
夭枝脑子里瞬间想起一些事,竟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一会儿我给你弄好吃的。”
她说了半响,没听见他动静,抬眼看去,却见他看着鱼,似乎好像没听见。
夭枝可不管,他如今无权挑食,必须补身子,开口道,“现下你归我养,吃什么得听我的。”
他闻言唇角微弯,无奈一笑。
…
她的一锅炖,他倒是真的吃了,果然人还是要逼一下才行的。
不逼,你都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不过夭枝还是想养得精细点,她如今只想对他好些,或许能弥补之前的一些遗憾。
只是没有想到竟这般难养!
养他着实太过费银钱,极为昂贵,衣食住行皆是要花大价钱!
她原本想着,他如今身子虚弱,自然什么都要给最好的,只是她在魔界也是拿俸禄的,这点俸禄可抵不上养这么金贵的一个人。
夭枝照着以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标准来,连衣衫都是花了大价钱,太硬的不要,太薄的不要,太暗的不要,太亮的不要。
魔界眼光本就一言难尽,做工材质更不必说,想找这样上佳的布料,天界倒是有,只是从来不卖,倒是可以托魔族的商队去凡间进货,可惜出一趟远门得花上好多银钱,更别提雇上魔人的银钱,到了凡间,按他能穿的标准也皆是王孙贵胄才能够着的东西,要弄到不知得找多少门路,这其中花的银钱可不在少数。
他如今在魔界这处,显然对魔界的斗殴文化有些许兴趣,想看的书自然也是魔族的古籍。
这种藏品极为难得,寻找一本都花费极大,更别提一些旁的玩意儿。
且他也不知怎的,看的都是极好极昂贵的。
一堆魔界古玩放在那里,能让他看一眼的,保准是最贵的。
她倒是想将他看一眼的东西都买下来,可惜没那个实力,只能挑拣着买……
这般下来,他自然不知,他是过惯这样日子的,自然也不知她的艰难之处。
夭枝捉襟见肘,想着克扣些许,在哪处省一省,可细细想来没有那处能省的。
他如今虚弱,自也舍不得苦着他。
说句不好听,他这样的人若不是……又何需跟着她吃苦……
到底是连累了他。
夭枝这般日日花钱如流水,养男宠的消息便也传了出去,有见过他的魔族人,都觉得她这钱花得值,着实是太过好看,且气度不凡,一看就养不起。
但也有魔族人没看见,自不屑于此,只觉是个小白脸,更有甚者,觉得她不该独宠一个,免得惯坏了。
夭枝自然是不能让这些话传来的,只怕他听到了会气着。
他那般端正的做派,若是听到旁人觉得他在做男宠,只怕是要惹了他敛眉。
夭枝下了差回来,便看见他站在池旁喂鱼。
这鱼与凡间的不同,全是魔鱼,皆是生性好斗,争取吃食也极为凶残,一个不如意就在水中撒泼,死亡翻滚。
只不过这些鱼不敢在他面前撒泼,每每看见他游姿都乖顺起来,不争不抢,很是佛系。
完全不像她喂的时候,那个凶残得水花四溅,她每每都要站得老远,才能保证衣裳不湿。
是以她也根本没有喂鱼的闲情逸致,皆是随手撒一把。
以至于后头全都是他在喂,许是这些鱼也是看菜下碟,知晓什么人比较严肃金贵,得罪不起罢……
夭枝对于这群吃软怕硬的混账鱼很是无言以对。
她走近,见他颇有些闲适地喂鱼,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看得有些入神。
他闻声抬眼看过来,“回来了?”
夭枝点了点头,提着手中的食盒给他看,“刚回来,路上顺道给你带了你爱吃的。”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喂水池里的鱼,淡声回道,“没胃口。”
夭枝微微一顿,这祖宗又怎么了这是?
她当即往前走去,将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上前上下打量他,颇为紧张,她砸了这么多钱,可不能打水漂,“怎么了,可是哪处不舒服?”
他垂眼看向她,见她上下打量自己,平静收回视线,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鱼食,随意往水中丢去,而他只看着水中的鱼儿争抢。
他垂着眼,长睫遮挡了他眼中神色,看不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府里来了客人。”
额这这这……
她这小茅屋虽然说前前后后加盖了好几间,但真的称不上府这个字。
这般说,倒像是有些话里有话。
夭枝看了他一眼,面容清冷,神色平静,可不像是会阴阳怪气的人。
她疑惑,她在这处只有同僚,同僚当差之时都已经见够了,这下了差又怎会还来做客?
她有些疑惑,转头往里看去,自是没看见,“是何人?”
他看了她一眼,“听闻是你的新宠。”
夭枝:“……”
哪处的听闻,她养他一个都要穷疯了。
夭枝正要开口,身后便传来齐刷刷一声,“主人。”
她闻言一顿,转身看去,果然见几个衣衫清凉的魔族男子成排站在他面前,竟有五人。
“你们是……”她一时愣了神,瞬间想起魔王与她道别时,别有意味的笑,他说她回到家中必然惊喜。
喜倒没有,只有惊了。
这五个男子选得真是环肥燕瘦,各有风情,在魔族中应该是个顶个的好看,可谓是煞费苦心。
夭枝还未反应过来,五人冲她齐齐请安,“主人,我们是来伺候您的。”
她脑子一片空白,身后却传来一声淡嗤。
夭枝只觉背脊发凉,叫他听着了这荒唐事,不知要怎生训她……
他这一声笑,那五个魔族男子也是听到的,看向他的眼神皆是挑衅。
他看了一眼他们,并未开口,缓步走到桌旁坐下,抬眼神色未明。
几个人心中自然是不服他的,毕竟都是来伺候人的,哪能这般闹脾气,既然做了男宠就应该有男宠的规矩,更何况这人虽然看着气派金贵,可皮囊有什么用,还是要温声细语会伺候人才对。
他们人多势众,自也有得意之色,可对上此人视线之后,却莫名退缩。
这人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疏离冷淡,却有属于上位人的威慑,那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经年累月的身居高位,是出不来的。
怎可能会在一个需要靠人养的男宠身上看见?
他们魔族人从出生就开始斗殴,见惯了这些凶狠场面,却不想此时竟有些气短站不直。
他们相视一眼,硬着头皮站着。
夭枝挥手,不待细问就要赶走,“你们回去罢,我这处不需要。”
她还未说完话,五人便齐刷刷跪了下来,扬声道,“主人若是不要我们,我们回去必是死路一条。
我们是魔族送出去的礼物,从来没有退回去一说,若是退回去便是我们伺候不周,我们就只能以死谢罪。”
夭枝当即手一挥,格外果断自救,“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说声抱歉。”
五人:“…………”
五人面面相觑,是不是哪里听错了,怎么路数如此诡异?
夭枝颇为坚定,死道友不死贫道,总不能大家一起死罢?
她看了一眼坐下倒茶的他,心中暗想,她还想好好活着呢。
他端起茶壶,微抬茶盖,声音玉质清冷,“留下罢,远道而来皆是客,岂能这般赶走。”
夭枝:“……”
若不是他神情不变,眉眼依旧疏离淡漠。
她都觉得他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们这般走着离开,未免太轻巧了……
那五人一听,瞬间得意起来,果然此人还是怕的。
夭枝当即转头跟他解释,“这些人是我那些同僚送的,我本人已经坚决拒绝了,却没想到还是送了过来。”
他端起茶盏,一语直击要害,“想来是他们听不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