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收回视线,看向他,“倘若他瞒着你呢?”
垅弈瞬间哑声,那不是更可怕?
若连他自己意识不到倒也罢了,若是知道却作不知,那才是最可怕的……
天帝眉间紧皱,“他修行至此,最是稳妥,区区升阶至无极大道虽说是一道劫,但于他能力来说应当不难,怎可能这么久都无动静。如此,不必验都知道,他必然修偏了。”
垅弈闻言呼吸骤止,不敢多想这样的结果。
听檐可是他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储君,是最优秀的,他这第一和第二可是天渊之别的差距。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当真是前功尽弃。
他不由开口,“祖父是说,听檐对这弟子……”他觉得不可能,昨日他见过他,非常平静,“祖父,檐儿自来端正稳重,断不可能……”
“但愿是我错了。”天帝看向天时,神色肃杀,“只要今日他不来,安稳行刑过后,自不会有变故。”
垅弈明白其意,祖父既站在这处,就说明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变故发生。
此仙子今日必定会死。
便是泯灭道上未死,天帝也会亲自下手诛杀。
第110章 簿辞,我是不是要死了?
泯灭道最为痛苦,剥离仙根,剥除仙骨,成为凡人,被戾气撕碎,四分五裂而死。
这般酷刑,临死之前也不得好过。
夭枝看着前面的泯灭道,第一次感觉到无助绝望。
死到临头,她还是做不到坦然无惧。
“夭枝。”
夭枝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滁皆山在众仙之中看着她,他一夜没睡,双目通红,亦是绝望。
周围声音太过嘈杂,夭枝听不清他讲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形说,‘是师兄无能,护不住你。’
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手伸进衣袖,似要拿法器劫囚。
夭枝摇了摇头,满是苍白的苦笑。
她并不是不想逃,而是她知道,如此境地不可能逃得了。
这么多神仙,随便一个便能抓住他们,更何况有天帝在,想要千里遁逃根本就是做梦,她不能害了他。
‘师兄不必为了我,辜负前程仙途。’
滁皆山看出她的口型,伸进衣袖的手顿在原地,眼眶通红,竟是哭了起来。
酆惕亦是湿了眼眶,难掩伤感,他本还在想等她回来再劝劝她,可不想如今竟要送她最后一程。
夭枝看去,众仙之中还有往日的女仙官,往日与她交好的同门弟子因为殿下的吩咐不能来,溿幽九岷亦是偷偷前来相送,皆是一脸难过之色。
夭枝慢慢垂下眼,她知道的,她是他的弟子,他总要避嫌。
可她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她知道他要明哲保身,知道他帝业重要,只是连最后一程都无法来送吗?
夭枝收回视线,叹息无力,罢了,想来都是命,便是注定这条命捡来也留不住多久。
他到底叫她一声先生,宽容几许也无妨,毕竟他当过她的弟子。
天时到,泯灭道缓缓开启,戾气不断而出,站在边上都感觉拂来的风能刮伤脸。
夭枝被一推,猛然往前,泯灭道里头的戾气直冲而来。
她只觉千万斤重的力量狠狠击打而来,将她整个人吸去,她体内只觉翻腾,这力似乎要将她四分五裂而去。
她心中越发升起凉意,她不知道死是什么样的滋味,便是那次天罚降下都没让她来得及感受多少濒临死亡的感觉。
但她记得那年被掌门救起,周身血液湿衣的寒凉之意让她难以忘记。
她无法想象她自己就要消失了,她没办法再看这天,看这地,感受花草树木,鸟语花香……
自是难言委屈。
凭什么她要这样不清不楚去死,难道她的命就这般轻贱吗?
她心中愤怒油然而生,想要挣扎,却被捆仙索越捆越紧,仙法亦是施展不出一丝一毫。
她几番挣扎,猛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拉起,直接传送到泯灭道上方。
夭枝只感觉四面八方的力量袭来,疼得她难以压制,生不如死。
众仙之中本是一片安静观刑,有人似疑惑,“她这仙根好似并无问题,否则上这泯灭道必是先磨其仙根的。”
有仙者质疑,“怎可能没问题,昨日明明测了她的仙根……”
这话一出,众仙中瞬间安静下来,皆想到同一处。
既如此,那岂不是没有走火入魔而杀人的可能?
可即便有人看出来,她并非走火入魔,也没有提出异议,甚至那些上古遗族的人也没有任何声音,因为优秀的仙人,他们可以再培养。
但若是储君的弟子因为这件事而被诛杀,只会又一次代表他们赢了。
连天界储君都要牺牲弟子让他们一步,于他们以后的路更开阔。
所以他们来此就是为了咬死夭枝,她是真凶最好,便她不是也要是,因为比起真相来说根本不重要,加深他们的位置,他们的权才是最重要的。
众仙寂静,等待其死。
远处天际忽然一道淡光而来,似乎寻常。
下一刻,泯灭道空间倒转,出现了一片海,天际变为海面,平静幽深。
一股力量从夭枝周围游走,缓缓而来,萦绕全身,慢慢将她护着。
海色深黑,无边无际,乃是北冥。
众仙一时顿住,竟有人逆转空间,生生将北冥逆转而来。
空间逆转术法极其艰难,便是别处小小一拳头的空间转到天上,都需要极大的仙力维持,若支撑不住,天地间巨大的压力而来,其自身都会爆亡。
能有如此巨大的天海相接,这般大的扭转,可见其仙力可怖之处。
其人是谁,能想到的自然只有当今储君。
这般分明就是强行逆转空间,想要将人投入北冥之海遁逃。
众仙一时皆不敢深思,只恐是泯灭道出了问题。
垅弈亦是没有想到,竟是被天帝说中了。
他真要救人。
滁皆山和酆惕皆是一顿,如此自是心中庆幸,只是陛下在,这般真能送她逃离吗?
天帝见状慢慢闭上眼,自是生怒,他抬手而去,蓬勃仙力而出,劈海开路,重新露出了泯灭道。
下一刻,冥海翻腾,海水吞没而来,淹没这处。
众仙后退,不敢施法,因为殿下想在陛下手中救人是不可能的。
他是天帝一手带出来的,怎可能逆了天去。
天帝怒容施法而去,却不想那处竟是半点不让,仙力无穷无尽而来,显然不计后果。
夭枝只觉两股力道挤压而来,疼到忍不住叫出声,周围护着她的力道强行往外冲,似要将她拉入海中,可另一股力却扯着她不放。
垅弈见状只觉不妥,听檐本就修偏了,这般抵抗下去,他必定会彻底走火入魔,完全失去清醒。
他心中生急,当即上前一步,“祖父,这般不行,他性子执拗,恐怕不会放手!”
天帝自然知晓其性子,一时只能收回力道,施法锢住夭枝,一挥衣袖便消失在了泯灭台之上。
下一刻,他出现在宋听檐的殿中。
便见他端坐殿中,双目阖着,打坐凝息,唯有无数仙法而出。
天帝怒意不止,却终究开口,“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听檐并未开口,依旧还是静息打坐,显然非要救人。
天帝在此,他自翻不出天,且那小仙已被他全力锢住,即便逆转空间也带不走。
天帝心中怒意不减,失望透顶,“我培养你到如今,你却如此行径,你太让我失望,你比其他孙辈还要让我失望!!”
宋听檐却闻言未语。
天帝上前,见他不为所动,只觉何处不对。
他当即一挥衣袖而去,眼前打坐的人已然消失不见,竟是虚形,如此以假乱真。
天帝一时勃然大怒,好一个调虎离山,竟玩弄手段到高祖父头上!
那处众仙见天帝消失,一时皆是窃窃私语。
“夭枝!”滁皆山见这般情形,心中一喜,天帝便是离开一息,都有一息的机会!
他当即便要冲出去,一旁仙者早就注意到,当即伸手将他按住,“此人要劫囚,快将他带下去,行刑中哪能生乱!”
妫昭当即看向上古遗族而来的众人。
其几人当即会意,伸手而去,势必要诛夭枝于泯灭道。
酆惕意有所动,却被其后长辈按住了肩膀,眼神警告。
酆惕眼里瞬间没了一丝希冀,力气顿失。
滁皆山被众人压制得无法动弹,直带出几分哭腔,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夭枝!”
那处刑罚还在继续,夭枝只觉身上术法越收越紧,越发无法呼吸。
天际一道淡光而来,一人凌空而下,一剑猛然而下,带着蓬勃仙力硬生生劈开夭枝身上的仙法束缚。
其仙力四下荡开,叫周遭仙人皆是耳闷胸痛,涉及波澜。
妫昭眼睛微睁,不可置信。
垅弈看见她的动作,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