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一手扶着门槛,想了想:“……好麻烦。我从来不知道我自己身上的妖力这么麻烦。”
“是妖骨有些问题。”时竟遥说,“你不知道吗?你的妖骨几乎是无法使用的。”
她的妖骨,是从中间折断的。妖族与人类不同,人类依靠灵根生出灵力,而妖族本身就有妖力,妖骨更类似于一个承载和修炼妖力的东西。
妖骨浅薄的妖,便注定了修为不深,不似人类,即使没甚修炼天赋也可以靠灵药进阶。
猫妖说:“没办法,我的妖骨从出生起就是这样了。”
时竟遥反而一怔。他探查过,猫妖的妖骨是从中间折断的,但断面平整光滑,很明显是外力所致,不可能是天生如此。他还以为是她受过什么伤,可猫妖说她的妖骨天生就是这样的?
但时竟遥看着猫妖,觉得她只是随口一说,可能自己也没有上心,便只将这问题压在心里,转身挥手离开了。
他一走,猫妖便关上门,三步并作两步地甩了鞋子上榻,靠着窗户看他远去的背影。
唐棠对系统说:【该说的我都说了吧。】
伶点头:【就这样就行了。】
在剧本里,猫妖就是因为断裂的妖骨才死在秘境里的,现在虽然没有走成死亡剧情,但该给的信息还是要给时竟遥知道的。
唐棠有点好奇:【你说为什么猫妖的妖骨只有一半呢?】
伶说:【剧本没说,我也不知道。】
【剧本里没有?时竟遥后来没有去查吗?】
【没有。】伶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对于时竟遥来说,他对于妖族的了解和兴趣仅限于猫妖,猫妖死了,他自然没有兴趣去追问一个没有意义的答案,也没有兴趣去听他们的动机和苦衷,只要杀了害她的人为她报仇就行了。】
【唉。】唐棠叹了一句,也不知是在为谁叹气,【那我现在就剩下一个任务了。】
她单手托腮,心中转过数十个想法和实施的可能,但又想到时竟遥,觉得这个男主可能不会按套路出牌,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能顺利实现。一想到这里,感觉窗外冬日的春光都失了好颜色,她长叹一口气,幽幽地说:【得想个法子去死一死。】
【……】伶无语道,【无论多少次,你说出的这种话都让人觉得震撼。】
【那是因为你没在白月光部呆过。】唐棠说,【我们白月光部的员工,平常交流的话题都是怎么死才有新意才让人印象深刻。我刚入行的时候,白月光部的前辈跟我说,没有什么问题是死遁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死两次。那时候我也大受震撼,后来干过两次之后,发现她说得是真理。】
【死两次……?】
【也有这种情况。】唐棠说,【以前有一次做星际的任务,那本小说的主题是机甲虫族,我在里面扮一个胆小怕死的元帅女儿。】
【元帅女儿?】
【是啊。】唐棠听她声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总不能指望元帅的女儿跟他一样英勇吧。毕竟女儿是女儿,元帅是元帅。】
【听起来这个人设不太讨喜。】
【就是因为不讨喜,才要死一次啊。我入行起,前辈就告诉我,面对原主的错误时,洗白是最低级的做法。你只有坦然面对它,然后用死亡做封条,才能把它冲刷掉,死亡是最好的原谅的借口。】
伶彻底拜服了,术业有专攻,她穿越八百次也就是个甜甜校园文的女主,论这方面确实不如白月光部的人:【那这一次怎么办?难道这次也死两次吗?】
唐棠说:【一般情况下不会用这种方法……对主角伤害太大了,任务完成后可能会被快穿局的查验人员投诉,而且可能会把主角刺激过头,偏离剧情。】白月光死一次就够了,死两次,是个人都得发疯,刺激太过,开始黑化,报复社会,都是新人常犯的错。人心就像一根弦,可以在上面起舞,但得小心力度,以免压断。
而且,唐棠隐约有种预感——想在时竟遥的眼皮子底下害她,大约很难。而且……以时竟遥权谋心术,他呆在这破落山脚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届时他成为天玄宗的内门弟子、长老或是宗主,想害她能害她的人就更少了。
难道她要在这个世界呆上几百上千年吗?
第101章 🔒昼短三十一
唐棠双手支着窗沿, 窗外雪落纷纷,花枝不堪重负的往下倾倒,落下一片洁白来。
她正想说什么, 耳朵却忽然转了转。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刻在骨血里的警惕让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但她心里很明白, 这些人应该只是路过。
然而, 等了一会儿,脚步声不仅没有远去,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只是片刻,便可以从窗外看见一片黑衣的影子。
猫妖一愣。但她反应极快,立刻化为一只白猫, 落在地上, 但还没等它站稳,外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它顾不得许多,连咬带拽地将落在地上的一套衣裙拖进窗边的榻下,自己也跟着缩进去藏好。
榻下宽敞,一般人也不会想到看地下,因此它没有躲进最里面, 而是靠着榻柱, 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这群不速之客要做什么。
领头的是个黑衣弟子,他带着一群人进来后环顾四周, 面对着这一屋破旧而冷清的景象,主人又并不在家, 周围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轻蔑的表情, 唯有领头弟子神色未变, 他对着其他人颔首, 道:“开始吧。”
开始?什么开始?猫妖对他没有前言后语的话摸不着头脑,周围人却都心领神会,几人简单的分了一下工,随即分成几组,目标明确。
有人直奔书架,将书一摞一摞地取出来摆在地上;有人打开衣柜,将衣服一件件折叠收好;身后有人抬进来一个大木箱,他们立刻将桌上上的花瓶、毛笔、镇纸和书收进木箱里;更甚者,猫妖甚至看到有人跳到床上,把床幔扯下来。
这是在做什么?!
猫妖立刻就想跳出去制止他们,但关键时刻,它的理智拽住了它:它现在只是一只小猫,别人不仅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要是被发现了,还会给时竟遥添麻烦。
想到这里,它往榻下缩了缩。
只是,它不出去,不代表别人找不到它。
那群人把屋里的东西收了个遍,用两口大箱子装好往外抬,领头的黑衣弟子是第一个进来的,这会儿他也最后一个往外走,等到那些人把箱子都抬出去了,他才环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抬脚往外走了一步,忽然停住。
“……咦?”他看过来。
猫妖心跳如擂鼓,立刻钻进榻下,不敢再看,稍顷,随着脚步声,一股力气把它脚下踩着的白色衣裙往外拖,它猝不及防,也跟着摔了出去。
“喵!”
“一只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猫妖抬头,正对上黑衣弟子的眼睛。
两人都是一愣。
猫妖愣住,是因为他有一双金灿灿的眼睛。
男人很快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一手抓起地上的衣裙,另一只手拎起猫妖的后颈,三步并作两步地抓着它往外走,猫妖毫无反抗之力。
“牧师兄!”它听到外边的弟子们这样叫这个男人,“你出来了……咦,师兄抓着的这是什么?一只猫?”
牧师兄?……牧可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猫妖不记得自己见过或者听说过什么姓牧的人。
被叫做牧师兄的男人淡淡应了声,看见还有一个箱子没关上,大步走过去,将手里抓着的衣裙丢进去,随后将小白猫也跟着放进去。
这个箱子是放杂物的,各种书和摆件混乱地堆在一起,根本无法下脚。男人把衣服铺在里面做垫,又细心地在棱角处垫了几折,才把它轻轻地放进去,猫妖浑身炸着毛,根本不领情尖尖地“喵!”了声,扑到箱子的边缘,两只前爪搭着箱子边缘想要翻出去。
男人只好再次蹲下身来,单手把它摁了回去,说:“盖好。”
巨大的阴影迎面而来,弟子们把箱子的外盖抬上来,将整个箱子盖得严严实实,好在箱子都侧面还有一个通风孔可供换气,不至于让它闷死在箱子里。
从通风孔,猫妖听到他们在说话:“牧师兄,这只猫是从哪里来的啊?”
“时竟遥养的。”领头男人言简意赅地说,“躲在窗边榻下让我发现了,干脆抓出来给他一起带过去。”
箱子里又暗又黑又闷,还十分颠簸,猫妖连站都站不稳,干脆趴下身子,贴着箱子里的东西趴好,专心听他们的谈话——
他们要把它带去给谁?他们这样突然闯进时竟遥的屋子,把时竟遥的东西收进箱子里带走,是要做什么?难道天玄宗掌门怀疑时竟遥,要搜查他的屋子?但如果是这样,直接来看不行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没想到时竟遥还养猫啊。”说话的是个女弟子,显然她对这样的话题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要加入话题,“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另一个男弟子答道:“前几天秦师妹不还嚷嚷着抓鱼么?秦师妹与时竟遥走这样近,是不是她的猫啊?”
“秦流的猫?”说话的是个最开始抓住她的人,猫妖听得出来。
“应该是吧。时竟遥那个天煞孤星,哪里会养什么猫?”
“师弟,慎言!”女弟子恼火道,“时竟遥现在已经不是……刚刚时竟遥不是说了么,是叶川栽赃他的!掌门也已经确认过了。”
猫妖立刻竖起耳朵听。然而那群人却不愿意多说,一路沉默着,猫妖只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猜测几分:
这意思是,时竟遥出门这一趟秘境,不仅干掉了叶川,还洗刷了冤名,得了天玄宗掌门的承认?
箱子突然一震,猫妖感觉到自己被人放在了地上,随即听到那群人道:“牧师兄,就放在这里是吗?”
“嗯,这样就好。”
“那我们先走了!牧师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清点一下东西,免得时师弟回来找不到。”领头的牧师兄说,“你们先去向掌门复命吧。”
“是。”随即是远去的脚步声。
紧跟着,是令人不安的沉默。
猫妖缩在箱底,弓着身,是一个扑击的姿势——如果那个人打开箱子,它就扑出去抓他或者逃跑。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箱子只被揭开了一条缝,还没等猫妖反应过来,一只手从外边伸进来,好像长了眼睛般准确地抓住了猫妖的后颈,直接把它提了起来。
“喵呜!”
“一只白猫……”那人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猫妖被他抓得蜷缩起小身子,很不舒服的样子,干脆寻了一个板凳坐下,把猫妖放在自己膝盖上,一手摁住它的脑袋,另一只手从上到下一下下顺着它的毛。
“你是秦流养的猫?”
“喵!!!”猫妖想抓他,但被他轻飘飘地避过去了。
“不,你应该是时竟遥养的。秦流敢养你?……在天玄宗养一只白猫妖,她还没那个胆子。”
猫妖猛然抬头看向他。
他笑了笑:“不装猫了?”
这时他才松开手。猫妖立刻跳出他的膝头,但如男人预料一般,这一次它没有跑,而是伏下身子,蹲在他的面前,警惕地看着他。
他们彼此对视,猫妖感受得到他在打量它:他的眼神并没有掩饰。同样的,它也没从他坦荡的态度里感受到恶意。
它渐渐放松了身体,但还是保持着警惕。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用两双相似的眼,窗外雪落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脚步声,时竟遥脚步匆匆,喊着它:“遥遥!”
男人这才站起身,推开门,立在门槛边。时竟遥顾不上理他,快步进了屋里,一把将猫妖抱起来,这才转身,朝男人点了个头:“牧师兄,麻烦你了。”
男人摇摇头:“没关系。倒是这只猫……你用自己的名字给它取名?”他指了指猫妖。
“嗯,它是我养的猫。名字有什么问题吗?”时竟遥更紧地抱住它,“它没给师兄添麻烦吧?”
“当然没有。”他笑了笑,“它很乖。”
“那就好。”
“我该回去向师尊复命了。”男人做了一礼,“师弟的东西不多,都搬来了,若有什么遗漏损坏,或是填补需要,可以来理事堂找我。”
“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