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官这才松一口气,正待纷纷飞上空中,却又是一番天摇地动。
玄司的地面突然坍塌,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深洞。
而原本被锁在地面的荼蘼,已经连同地面一起,消失不见。
匆匆赶到玄司来救援的仙官和天兵见到这一片狼藉,皆不可置信。
谁也不会想到,竟有人能在天牢里,且就在阳钧真人面前堂而皇之地将人犯劫走?
“神君,这……”一名仙官看向阳钧真人,结结巴巴,“这是……”
阳钧真人面色冷冷,却半闭着眼睛,似在深思。
少顷,他的眼眸微抬,锐光乍现。
“白凛神君身为镇狱,他在何处?”
*
荼蘼的趴麒麟的背上,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直到呼呼的风声传入耳畔,她望着云彩在下方呼呼而过,才终于回过神来。
手上和脚上,微微生疼。
那是方才地底塌陷,白凛在下方接住她时,直接用利爪劈开镣铐。那镣铐着实沉重,以至于就算毁了,也仍然在荼蘼的手腕和脚踝上留下了瘀伤。
不过这无关紧要。
风迎面吹来,荼蘼的身体在白凛温暖的背上,仍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来了?”她问,“方才天牢里的那些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白凛没答话,接着,他疾疾下坠,风声刹那间消失,荼蘼惊叫一声,身体坠下,而后,又被托起。
一只仙鹤将她托在背上,白凛已经重新化作人形,坐在她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
荼蘼望向四周,只见景色已经为之一变。
天空蓝蓝的,细看之下,却又不像天空,而是像大海,薄薄的白云似轻纱,又似波浪一般,在蓝天中层层翻涌。日月各据一头,一边是黑夜,一边是白日。
地面,原野无边无际,金色的稻田,绿色的草海,连接着各种各样姹紫嫣红的花木和林子,鸟群齐飞,时而落下一片,时而掠向天边。
荼蘼错愕不已。
她见过这个地方。
这是她的师父南海仙翁创造出来的隐界。
“此计,是你师父和北斗星君一道设计的。”白凛道,“我去劫狱,北斗星君掩护我们出来,躲到南海仙翁的隐界之中。”
荼蘼看着他,目瞪口呆。
她知道,白凛身为麒麟,乃万兽之王;且身为天庭镇狱,亦可号令神兽。那些神兽撞破天牢,自然是得了白凛的操纵。
但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南海仙翁和北斗星君素日里各是看不上,如今竟会一起来帮忙。
“有他们帮着,那你这劫狱之事,还会被发现么?”荼蘼忙问。
“会。”白凛道,“能操纵神兽造反的,没有别人。当下,恐怕阳钧真人已经知道了。”
荼蘼的心一沉。
“你不该来救我。”她急道,“那血誓甚是有用,方才阳钧真人对我用了真言境,他什么也不曾看出来。”
“他不曾看出来,难道就不会猜到么?”白凛道,“他是上神,寻常的血誓在他面前根本无可奈何。能对抗他的法力的,也只有上神。与你立下血誓的是何人,他一想便知。”
荼蘼怔住。
白凛却望着前方,道:“到了。”
荼蘼望去,只见这里已经到了原野的尽头。一条河流迎着太阳,流到此处,变作瀑布,坠入无尽的虚空。
而南海仙翁和北斗星君就立在那瀑布旁的峭壁之上。
看到仙鹤载着白凛和荼蘼来到,二人脸上的神色都松开。
而后,南海仙翁的脸却拉了下来。
“你这劣徒!”他瞪着荼蘼,“竟瞒着我,闯下这般大祸!若非神君来找我,我竟是蒙在鼓里!”
荼蘼自知惭愧,忙走到他面前,向他一拜。
“弟子知罪!师父,所有事都是弟子一人做下,弟子愿承担责罚!”她说,“天庭若追究,师父可将弟子交出去,要杀要剐,都是弟子一个人的!”
北斗星君在一旁听着,似笑非笑。
他看了看南海仙翁:“你这徒弟,倒还讲些义气。”
南海仙翁没理会他,仍看着荼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起来吧。”他的声音缓下,“知什么罪,天庭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定罪?”
荼蘼诧异地抬头。
南海仙翁没好气:“你不是和神君立下血誓么,就算天庭对你使了真言境,也不会看到你丝毫来历。只要你不被捉住,我这仙山便是安稳。如今神君顺利劫了你出来,我也再帮不得许多,你跟着神君逃命去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暗道
荼蘼神色不定,看向白凛。
只见他的脸上并无意外之色,想来,这是他们早就已经说好了的。
知道了自己不曾连累南海仙翁和仙山,荼蘼松了一大口气,可当她再看向北斗星君,又有些犹疑。
“那……星君呢?”她问。
北斗星君瞥她一眼,昂着头,似不屑回答。
“星君亦不知情。”白凛道,“他一直待在天庭里,宫中的仙官皆可作证。”
说罢,他看向北斗星君,道:“纵然如此,只怕星君也要被责难管教不严。”
北斗星君轻“哼”一声,道:“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若真的知道这道理,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惹是生非。”
白凛沉默片刻,忽而向北斗星君深揖一礼。
“是我愧对星君。”他说,“星君放心,我不会一走了之,亦不会辜负星君多年教诲。”
北斗星君的目光微微一动,神色却变得不耐烦。
“从哪里学来这许多啰啰嗦嗦的言语。”他说。
白凛还想再说话,南海仙翁掐着手指,道:“你们是该上路了,天庭已经派出仙官,四处搜索神君。星君的本体在宫中佯装静修,如今也该回去才是。”
荼蘼这才惊觉,自己面前的北斗星君不过是出窍的魂魄。
北斗星君不多言,看着白凛:“星辉都收好了?”
“收好了。”白凛道。
“去吧。”他说。
荼蘼有些不解,道:“我们该往何处去?”
“我不过上仙,幻化出来的隐界藏不住神君。”南海仙翁道,“神君要躲藏,唯有到上古神祇的隐界里去。”
荼蘼有些吃惊。
“可上古神祇早已经遁入太虚,他们又怎能再……”话没说完,荼蘼却突然回过神来。
纵然上古神祇们已经不在,这世间却仍然有他们开创的隐界。
比如,收藏辰元珠的清墟,它就是女娲留下的隐界。
白凛也不解释,只向南海仙翁和北极星君道:“我等就此别过。”
南海仙翁颔首,抬手,白玉芰重新回到了荼蘼手中。一片花瓣飞起,变作仙鹤。
荼蘼跟着白凛坐到仙鹤上,回望向身后。
南海仙翁和北极星君站在那里,注视着二人。
“师父,”荼蘼忙道,“保重!”
南海仙翁没有答话,只将拂尘轻轻一抖。
一阵强风吹来,仙鹤驮着他们,长鸣一声,展翅乘风,直上云霄。
*
出了南海仙翁的隐界之后,荼蘼发现,他们并没有回到天地之间。
白凛放出北极星君的星辉,点点星光,在前方飞舞追逐,带领仙鹤冲入一片黑暗之中。
说是黑暗,其实也不然。
四周出现许多光点,有大有小,如萤火一般飞过,流光溢彩。
“这是什么地方?”荼蘼吃惊地问。
“暗道。”白凛道,“这世间有许多隐界,它们由修真者或仙人开创出来,散落各处,乃各不相通。”
荼蘼颔首:“又如何?”
“所谓各不相通,其实不过是面上所见罢了。”白凛道,“开创隐界之术,无论天庭还是凡间,皆同根同源。世间有一种秘术,可用暗道将这些隐界连接。那连接的通道,便是暗道。经由暗道行走,可隐身于三界之中,不被发觉。”
荼蘼了然。
方才南海仙翁抖的那一下拂尘,想必就是在施术,帮助他们从这暗道里逃脱。
“如此说来,这些光点,就是隐界?”荼蘼仍然惊奇。
“正是。”
荼蘼又想了想,再度转头看向他。
“我还是觉得你不该来救我。”她说。
“为何?”
“阳钧真人既然无法从我这里问出任何东西,就算他猜到是你,他也无处指证。”她说,“而且你忘了?元光神君也知道我,你可以去找他将我救出来。”